赶到龙族住处的时候，已是乌云压顶，暗不见天日。
天降神雷已经打得龙族元气大伤。
黎墨渊觉察到我们的到来，立马飞来问罪。
“这场天雷，可是你引来的？”
好一个桀骜不驯的尊者，到这个时候还气势不减。
我缓缓抬头，“黎墨渊，你可知罪？”
他双眼圆瞪，随即面露欣喜：“阿霜，你还活着？
太好了！”
他想近前，被我的护卫挡下。
“罪孽深重，不配近天尊之身半步！”
凌墨渊瞳孔一震，“阿霜，你，居然是天尊？”
是的，我本就是天尊唯一后人。
当初我心性跳脱，醉心游历，却不想路遇艰险，幸好凌墨渊及时出现救了我。
那之后，我们日久生情，我毅然决然嫁给了他，即便父亲拿天尊之位命令我回去，我也从未动摇过。
父亲不愿继续强求，只能把天尊之位暂时交给胞弟。
婚后没多久，我洞悉天机，竟然发现龙族命中有一灭族大劫。
不忍看凌墨渊的心血都化为乌有，又不想他因为此时悬心，于是我暗中找了叔父，让他用我身上的天尊之息去帮龙族逆天改命。
可这谈何容易？
百年下来，我身上的天尊之息却散去大半，身体越发虚弱。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难以受孕。
我以为自己所遇良人，为他倾其所有，可现在回身看看，我这一路艰辛，为的竟是这样一个薄幸之人。
听完我的话，黎墨渊呆愣在原地，良久不语。
约摸过了几分钟，他颤巍巍开口：“阿霜，是我对不起你。”
我睥睨看他，淡淡道：“无妨，今日种种皆为因果，龙族覆灭，我与你也再无恩怨。”
他噗通一声跪倒，趴在地上像只落魄的狗，再也没了往日的威风。
“求天尊指条明路，杀孽也好，情债也罢，都该我一个人承担，我的族人是无辜的。”
我冷笑：“无辜么？
排斥外族的是他们；不问是非，背后诋毁我的是他们；以为我彻底失宠，作践我的是他们，这就是你说的无辜？”
“不过如你所说，这事确实有转圜的余地。”
黎墨渊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请天尊示下，只要我能做到，必定照办！”
我凑上前，微笑看他：“天机所说，只要你死于族人之手，龙族就能免于劫难。”
他眼里那团火光又熄灭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种能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圣人。
只不过，我这话一出，他身边围着的族人都在蠢蠢欲动。
“受死！”
斜刺里，楚柔第一个冲了出来：“畜生！
我要替我儿报仇！”
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伤得了黎墨渊分毫？
只轻轻一挥手，她就惨叫着烧成了灰烬。
黎墨渊似是疯魔了，双眼猩红看着我，“阿霜，你我到了如今这个天地，都赖这个贱妇，我替你杀了她。”
“等我渡过此劫，你我再共赴红尘。”
我只觉可笑：“你回身看看，你可还有机会再与我共度余生？”
龙族人一拥而上，都想杀了他，换龙族安稳。
但天道宽宏，他留住了一条命。
只不过活罪难逃，他要被被关进极寒之渊，历经千年折磨，可说生不如死。
龙族虽然逃过一劫，但是群龙无首，以前被他们欺辱过的种族群起攻之。
没几年的功夫，龙族就覆灭了。
“臭丫头，自己躲去想清闲，天尊这累死人的活又交到我手上，我昨晚又是愁得一夜未眠！”
一大早，叔父就特意传音抱怨。
我难忍笑意，撒了几句娇。
门外小童又来唤了：“花娘娘，今天的花美得很哩，肯定又不愁卖啦！”
花娘娘，这是人们给我的雅称，只因我一心爱花，总能培育出十里八乡最香最美的花朵。
算起来，我来人间也快要上千年了。
我属实不是做天尊的好材料，所以没做几天便知难而退，重新把天尊之位交还给了叔父。
而我，则是实现当年的梦想，来人间走上一遭。
我总说服自己，我从来只是贪恋人间烟火，至于身边有没有他，又有什么要紧。
可一想起那人，我心里还是没来由的隐隐发痛。
小童指着门外，悄声跟我说：“花娘娘，那疯子又来了。”
是啊，又来了，那个衣衫褴褛的怪人，每天都会来到我的花铺前。
他不进来，只是远远看着。
有人说他痴傻，赶他走也不走，就只是那么站着。
他是黎墨渊。
我听叔父说，他在寒冰渊日日受刮鳞极刑。
千年下来，已经状若疯癫，不人不鬼。
每日家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念叨着一句：“阿霜，对不起。”
“花娘娘，你发什么愣呢？”
小童拿手在我面前挥舞两下，“那疯子天天念叨一个叫阿霜的，也不知到底是谁，能让他疯了还记得。”
我修剪着花枝，权当听不见。
小童喃喃：“那个疯子天天来，肯定是看上咱们的花了，看着怪可怜的，我去送他一朵。”
我拉住她：“别去，他不配。”
我猜他心里也该明白，他配不上世间任何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