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和柳朝明有些难以启齿的传闻,但明面上,我只是他宫里的女医,更重要的,宋翊算是他的弟弟,于礼于情,他的婚礼,我都该去敬一杯喜酒。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歇下,何泠要我去给她的猫诊病,还说动了柳朝明亲自来请。
他立于门前,身形落拓,玄衣高髻,运筹帷幄。
不得不说,他是天生的帝王。
我行至他跟前,完礼。
“皇上万安,奴婢这就前去。”
我眼睛有些发涨,一时忘记了该让柳朝明先走。
万幸,柳朝明没有计较,他摒退左右,行至我身侧,伸手搀我。
“阿盈,你不该同她争的。”
我顿了顿脚步,拂开他的手。
柳朝明也停下,同我解释:“阿盈,确是小禄子打杀了阿泠的猫,也不算朕冤枉了他,朕也传令予他双亲十两银子。”
“十两?”
我转头不可置信看向他。
“二十两也可以的,阿盈。”
柳朝明以为我是怪他给的银钱太少,面上露出喜色,同我商量着小禄子的送命钱。
可我只觉得讽刺,我惨淡一笑,提声问他。
“柳朝明,你觉得人命是什么?”
他不言。
“在你眼里,丧子之痛,只值十两,何泠的猫,却能值一条人命。”
“柳朝明,你不觉得讽刺吗?”
我戳着柳朝明的心口,言语激烈,禁不住咳了好几声,眼泪也不自觉涌出。
柳朝明没有反驳,想伸手为我拍背,我后退半步,他便不再上前,面色依然平静。
“阿盈,今日之事我日后同你解释。”
我敛了敛情绪,不再步步紧逼,又是一礼。
“皇上,是奴婢僭越了。”
我眼底发酸,我哪里有资格同他闹脾气呢?
在柳朝明眼里,我和小禄子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他可以信手拿来安抚何泠的玩物。
我只是猛觉年岁残忍,这么多年都没能看清一个人。
我也曾是将军之女。
十岁那年,先帝一纸召书,南梁宋家全家落罪,背上谋反罪名。
一夕之间,朝廷停了所有支援的粮草马匹,我父亲孤身支撑,母亲身怀六甲,拿着血书回京求援,而我则一路流浪,孤身逃亡。
宋家无一活口。
消息传来时,年幼的我还不识少年将军柳朝明,只知他是唯一来支援我父亲的人。
我转身南下,往京城方向。
却在回到跻身的破庙时,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墙根边还有一个白布包裹的婴儿,正嗷嗷待哺。
我自顾不暇,揣好母亲留给我的半块玉佩,给他们盖了一堆稻草,就上了路。
可那天,下雪了。
雪花刀片似的掉下来,我身上的斗笠和蓑衣被压得重似千斤。
我又想起了那个破庙。
我当了玉佩,救下了柳朝明和他怀里的婴儿,孩子跟我姓,取名“宋翊”。
我用当玉佩的钱为他买药治伤。
两个半大孩子带着一个婴儿,想要靠着母亲留下的遗物,从南梁走到京都,绝无可能。
柳朝明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知他决计放不下脸面,便由他负责照顾宋翊,而我外出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