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青念赵延景的其他类型小说《宠妾灭妻?世子夫人她摆烂了!沈青念赵延景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点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屋门敞开,声音愈渐而近......偏偏身前之人,根本没有要收手作罢之意!沈青念心中气极却也有一瞬的慌了。“说你怕,你还真怕了。”赵延景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裹挟着温热的鼻息,点点落在耳畔,如岩浆一般,激得沈青念浑身一颤。“大人难道就没听见吗!”沈青念咬着唇,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推身前的赵延景:“他回来了!你该走了。”原本还以为又会是一番的纠缠,沈青念没想到赵延景竟然真的松开了手。在自己身上那游走的不安分顿时消失,她看见赵延景从美人榻上起来,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唇边漾着一抹笑,竟是连那双深邃莫测的凤眸里都带了笑意。那是愉悦的笑意,也暗藏戏谑。沈青念只觉不可理喻。这赵延景真是疯了?!微怔之间,手腕传来一紧。沈青念整个人又被赵延景从美人榻上拽了...
《宠妾灭妻?世子夫人她摆烂了!沈青念赵延景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屋门敞开,声音愈渐而近......
偏偏身前之人,根本没有要收手作罢之意!
沈青念心中气极却也有一瞬的慌了。
“说你怕,你还真怕了。”
赵延景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裹挟着温热的鼻息,点点落在耳畔,如岩浆一般,激得沈青念浑身一颤。
“大人难道就没听见吗!”
沈青念咬着唇,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推身前的赵延景:“他回来了!你该走了。”
原本还以为又会是一番的纠缠,沈青念没想到赵延景竟然真的松开了手。
在自己身上那游走的不安分顿时消失,她看见赵延景从美人榻上起来,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唇边漾着一抹笑,竟是连那双深邃莫测的凤眸里都带了笑意。
那是愉悦的笑意,也暗藏戏谑。
沈青念只觉不可理喻。
这赵延景真是疯了?!
微怔之间,手腕传来一紧。
沈青念整个人又被赵延景从美人榻上拽了起来。
身形不稳,整个撞入男人挺括的胸膛中。
“既是让我走,总该送送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都带着愉悦的笑,可听在沈青念的耳中,那笑声,却藏着刀锋剑影。
要知道,现在外头是回来的孟允恒。
赵延景这,竟然是要走正屋出去!
“你......”
沈青念才开口,腰上传来一紧,人已被迫跟着赵延景往那开敞的大门走去。
“你放开我!”
眼看屋门就在眼前,沈青念挣扎着,偏偏整个人被赵延景牢牢地控在怀中。
终是,到了屋门前的门槛处。
大开的屋门,沈青念此刻真想自己能有本事一口气了结了身边这个赵狂徒!
事已至此,沈青念强自镇定下来,可视线望出屋门外,她却并未看见本该渐近而来的孟允恒和芙蓉,反而是看见孟允恒和芙蓉两人,正好远去拐过廊道的身影。
远处,有芙蓉焦急的声音随风送了过来:“世子爷,您怎么又要走了,世子妃一直都在等您的!您......”
随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道转角尽头,未尽的话,风也送不过来了。
沈青念愣了愣。
“今日着实有趣。”
身旁,沈青念听到赵延景这话,下一刻腰间那揽紧她的力度倏地消失。
等她再抬眼看去,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已跨过门槛,迈出屋门。
只留一角金线织绣祥云纹样的衣袍下摆,随风扬动。
赵狂徒施施然远去。
沈青念在屋门外站了许久,眉眼凝着冷怒。
这一夜,孟允恒都没有回来重华苑。
夜里,沈青念前世梦魇缠身。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青念被噩梦惊醒。
“姑娘?”
里屋,沈青念猛然从床榻上坐起的动静声,惊醒了守夜的芙蓉,她连忙进来上前撩开幔帐。
见沈青念面色微白,额前更是层层细密的汗,芙蓉顿时担忧地询问:“姑娘可是又魇着了?婢子这就去小厨房吩咐煮安神汤。”
“不用了。”
沈青念已从梦里的恍惚中回神,看着转身要走的芙蓉,开口叫住道:“我没事,洗漱起身吧。”
到了时辰,重华苑的院门开启,就有丫鬟急急过来报:“世子妃,首辅大人身边的小厮来了。”
沈青念正坐在梳妆台前,目光看着面前的铜镜里,芙蓉在仔细地替她绾发配饰,听到丫鬟的话,她眼尾顿时一跳。
“奇怪了,这一大早的,怎么首辅大人会让小厮来呢?”
芙蓉疑惑地嘀咕了一声。
是呀,赵延景这又是要唱的哪一出?!
昨日的胆大妄为,今日又跳脱常理。
沈青念垂了垂眼,淡淡道:“让他先候一候吧。”
不多时,等沈青念梳妆打扮好,让那小厮来见的时候,就看见小厮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雕竹镂空的精巧匣子。
“小的见过世子妃。”
小厮垂首恭敬地将双手举着的匣子又举高了些,躬身道:“我家大人说,在侯府养伤已有一段时日,如今世子回了侯府,他也不好再在侯府住着,今早离府,为聊表这些日子来在侯府的叨扰,我家大人就让小的送来此物给世子妃。”
此前沈青念随同老太君去京郊外福云寺上香祈福,途中遇到山匪,得了回京都述职的赵延景搭救。
为此,赵延景受了伤,由此住进忠义侯府。
至于为什么赵延景不是回自己的府邸养伤。
一来,老太君本是赵延景的表姑姑,伤是因为搭救老太君受的,住进忠义侯府养伤,可无可厚非。
二来,老太君也想借赵延景的首辅身份,压一压那些愈渐不将忠义侯府看在眼里的其他人。
赵延景之所以能几次三番轻易地出入重华苑,而并没有引来任何的纷争,沈青念始终相信,其中至关重要的,就是赵延景这狂徒,本就是住在这侯府中的。
算起来,赵延景这伤养了也快三个月。
现在他要搬出忠义侯府,沈青念自然是求之不得!
“芙蓉。”
沈青念吩咐了一声,芙蓉立刻领会,上前将小厮手里的匣子接了过来。
小厮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芙蓉将匣子送到沈青念的面前。
从芙蓉的手中接过匣子,沈青念打开来看。
匣子并未全开,沈青念却已窥见到里面所放的东西,顿时面色一变,立刻又将匣子合上。
芙蓉见此,顿时面带疑惑:“姑娘,这匣子里......”
“收起来吧。你去把匣子放好,随我去福瑞阁。”
芙蓉应了声,当即照办。
沈青念抬手揉了揉微跳的眼角,强行压下心里的惊怒。
她没看错的话,那匣子里放的,分明是她的......
赵延景那疯子......
......
沈青念去给老太君、大夫人请安的时候,孟允恒已然进宫面圣去了。
对于昨夜孟允恒夜不归重华苑之事,沈青念请安的时候也并没有提及分毫。
她没提,不管是老太君还是大夫人,却也都没有提及过。
“姑娘,世子爷昨夜实在是太过分了!”
走在回重华苑的廊道上,芙蓉实在是替沈青念打抱不平:“尤其老太君和大夫人,竟然也都将此事只当不知,明明往日里,老太君和大夫人,都对姑娘极好的呀。”
沈青念只淡淡一笑,心中都是冷然。
从前她嫁过来侯府的一年多日子里,老太君和大夫人对她所谓的好,不过是她对侯府尽心尽力的操持,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嫁妆都贴补了进去。
有一个死心塌地给孟允恒守节的妻,她们当然对她好。
而现在孟允恒活着回来了。
她和孟允恒,老太君和大夫人,有什么道理会选她这边。
说白了,她终究不过是这侯府的一个外人罢了!
晚膳,沈青念和孟允恒在重华苑的小厅堂中用的。
八仙桌上,两人都是食不言,一旁布菜的丫鬟屏气敛息,生怕动静大了些,引来主子们的不悦。
烛火摇曳之下,沈青念状似不轻易的抬眼,目光扫过孟允恒时,可以看见男人刚毅俊朗的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凝色。
并不见丝毫喜意。
俨然是被人逼迫过来的架势。
沈青念心里哂笑一声,不动声色地又垂了眼,继续静默着用膳。
大夫人指派来的宋妈妈,在布置好了正屋后,让那些随行来的丫头婆子们撤了,自己倒是留了下来。
只不过用膳的时候,沈青念倒是让宋妈妈也先下去用膳。
宋妈妈作为大夫人身边的亲信得力之人,沈青念自然不会让她真的留下给自己和孟允恒布菜伺候。
这不,宋妈妈囫囵用了些晚膳,就早早地在小厅堂外头守着。
眼看着小厅堂里有丫鬟们端着碗盘鱼贯而出,她立刻明白,沈青念和孟允恒已经用好晚膳,这会儿就是让丫鬟们开始撤残羹剩饭了。
宋妈妈端着笑,当即踩上石阶,往小厅堂里走。
“世子爷,世子妃,时候也不早了......”
意思是什么,沈青念和孟允恒当然都知道。
这话,要是别人说,孟允恒只怕当场就能拉下脸来,可偏偏是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宋妈妈所说。
他心里虽然不喜被人安排如同傀儡一般,却也知道不能违拗母亲的安排。
更何况,能有这样的安排,只怕是祖母那边母亲也已经请示过了,默许的。
想到这,孟允恒搁下手里的茶盏,起了身,目光看向沈青念,淡声道:“我先去沐浴更衣。”
说罢,孟允恒人便出了小厅堂。
宋妈妈脸上的笑模样还堆着,眼见孟允恒走过来,她还不忘福了福礼。
沈青念姣好的面容上,始终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听到孟允恒这话的时候,便善解人意地招呼了管事嬷嬷过来:“嬷嬷且替我叮嘱伺候世子爷汤浴的下人,可都仔细些。”
管事嬷嬷应了声,跟着退了下去。
“还是世子妃安排的周全妥帖。”
宋妈妈笑着朝沈青念走过来,口中不忘说着好话。
沈青念微微一笑,只询问着:“宋妈妈晚膳用的可还好?”
“好好好!自然是极好的!”
宋妈妈说着,目光快速地扫了周围一眼,见小厅堂里,眼下只剩下沈青念和芙蓉主仆两人,便低声对沈青念说道:“大夫人今日让奴婢过来给世子爷布置正屋的时候,也嘱咐了奴婢,有些话且要对世子妃说的。”
说着,宋妈妈脸上的笑容越发恭敬。
沈青念笑容浅浅地看着宋妈妈,接过她的话头:“婆母有什么,宋妈妈且说就是。”
“诶!世子爷得天爷庇佑,如今大难不死回来侯府之中,不过也平添生出那宋家农女之事,大夫人知道世子妃是受了委屈的。”
宋妈妈继续说道:“如今世子爷的长子已有,这也是不可更改之事,可到底不过是庶出,总越不过世子妃与世子爷以后所出子嗣。如今顶顶要紧的,是今夜世子妃与世子爷的洞房,那可是增进夫妻之间情意的好时候呢。”
沈青念听到这,姣好的玉容上,飞起一片霞彩,害羞般地垂下眼,低声应道:“婆母的话,我记住了。”
只是在宋妈妈所看不见处,沈青念眼中,只有冷意。
说白了,还不是让她去讨好孟允恒。
宋妈妈看着沈青念这幅模样,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深,旋即更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随侍在一旁的芙蓉手中,边说道:“世子妃一会儿记得瞧一瞧。奴婢这便告辞了。”
话落,宋妈妈十分干脆利索地福礼退下。
反倒是芙蓉,看着手里被宋妈妈突然塞了一件用丝绸包裹着、不知何物的物什,只觉得一下子成了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了。
“姑娘......”
芙蓉双手捧着宋妈妈所给之物,递送到沈青念的面前:“这......”
沈青念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丝绢。
她自然也不能一眼就透过丝绢看到里面是何物。
前世,也有这么一出。
那里面放的是......
伸手,沈青念直接打开那丝绢。
很快,里面便露出一本小册子来。
册子上并没有任何的文字,但是册页之上却有交颈鸳鸯的图案。
芙蓉未经人事,虽然是尚书府里的家生子,跟着沈青念陪嫁到了侯府中,但是当初沈青念嫁过来的时候,孟允恒就是已经“亡故”,是以一些女子出嫁前,该有教授的闺房之事,她也并不明了。
现在乍一看到这种小册子,芙蓉满脸的疑惑:“这大夫人怎么突然给姑娘送来册子呀?”
一边说着,芙蓉一边伸手打开了册子。
这一打开,芙蓉立刻被小册子里那男女亲密的画面,吓傻住了,瞪大了一双眼睛。
倒是沈青念伸手将小册子重新合上,淡淡道:“收起来吧。”
芙蓉片刻的呆傻后回过神来,只觉得一张脸都发烫起来,讷讷地应声,手忙脚乱地将丝绢重新把小册子包好,可还是像拿了烫手山芋一般,赶紧出了小厅堂,往西厢房去,将小册子收起来。
压箱底藏好!
不多时,就有小丫鬟来禀:“世子妃,世子爷已经从汤室出来了,去了正屋,世子妃可要备热水沐浴?”
“去备吧。”
沈青念摆了摆手,那小丫鬟就又退了下去。
芙蓉藏好了小册子回来,便赶去了汤室。
只不过,等她走入汤室,原本是要服侍沈青念的,却发现,沈青念只站在那屏风后的浴桶前,身上已经除了外裳,只穿着亵一一衣,可手里正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子比划着。
“姑娘?”
芙蓉被眼前这一幕所惊讶,不由几步走到沈青念的面前:“您这是?”
沈青念回头看了芙蓉一眼,突然展颜一笑,拿手里的锋利剪子也猛地举起来。
然后,朝自己扎了下去。
“姑娘!”
芙蓉顿时惊呼出声。
沈青念从汤室出来,往正屋那边去。
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芙蓉。
方才在汤室里所发生之事,芙蓉还心有余悸。
有丫鬟就守在正屋外头,见沈青念过来,当即福了福礼,连忙撩开帘子。
沈青念抬步走了进去。
穿过外屋进到里屋,沈青念只觉冲鼻而来的,是一阵奇异的香味。
透着一种诡异的熟悉。
她的眼里有惊色浮动,夹带着冷寒,倏地视线扫向烛台处。
紫檀木雕竹刻百鸟的烛台上,除了燃着的那一对喜烛,还有袅袅烟雾自镂空小巧的铜炉中升腾而起。
里屋这是点香了。
竟还是催欲的熏香。
前世的时候,可没有这一出!
这番变故,让沈青念一下子想到半个月前,她才重生回来。
那时候,她一时不防着了道,正是中了这相同催一一情香。
她误入赵延景的院子,求助他,失了身。
如今,还未找到当初用香的人。
没想到,大夫人让宋妈妈今夜点的,也是这香!
“你来了。”
里屋中,孟允恒本斜靠在一旁的檀木椅上,手中捧着书,听闻帘子晃动声,深沉的目光便看了过去。
果然见是沈青念走进里屋来。
沐浴之后,沈青念早就散去了一头的发式,不过是松松地挽在耳后。
乌发如瀑,如玉的面容尽管素净无妆,可她容貌出色,在这屋内烛火掩映之下,更衬得面容昳丽脱俗出尘。
尤其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孟允恒目光触及,只觉心口被那一双看过来的桃花眼,狠狠撞了撞,胸腔起了激荡,隐隐的火苗跃起,转眼竟是就要燎原。
美人如斯,勾魂摄魄。
尽管如此,他还是理智地压了压心中邪火,搁下手中的书卷起了身,长步走向沈青念。
男人挺拔的身影渐近,那双深沉的目光里,氤氲着的欲色,沈青念都看在眼里。
仿佛被对方滚烫的视线所灼烫,她垂下眼,轻轻柔柔地唤了声:“夫君......”
旋即,沈青念只觉腰上一紧,心里的厌恶骤然而生,但她并没有推开他。
她任由孟允恒收力,带着她靠近他身前。
下颌被慢慢抬起,沈青念轻掀起垂下的眼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孟允恒。
男人眉眼俊朗,不知是屋内熏香的缘故,还是昏黄摇曳的烛火映衬,沈青念难得从那双深沉的眼里,看到有点点的温柔流泻。
“青念......”
孟允恒的声音带了几分哑,开口的时候,眼里的神色更深沉了几分。
有风暴在其眼中氤氲。
沈青念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揽在她腰上的手,越发收紧了力度。
仿佛要将她嵌入其怀中。
孟允恒情动了。
沈青念心里无比清楚,也深觉无比恶心和嘲讽。
明明,就在这不久前,孟允恒还当着老太君的面,言之凿凿地非要给宋婉柔名分,一副爱惨了的模样。
转头,这就能对她这般搂搂抱抱。
世间男子,可真是薄情!滥情!
可笑,前世的她,还只当是孟允恒对她是有情的。
甚至为了这少的可怜,近乎施舍的所谓情意,一忍再忍,最后落了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失身,失心,失命!
看着面前的孟允恒缓缓低头,寸寸地朝她靠近,沈青念脸上是娇羞的模样,手却已经攥紧。
美人在怀,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孟允恒此刻早就将宋婉柔抛之脑后,只垂涎着怀中娇软。
眼看着就要碰触那不点而朱的樱唇一亲芳泽时,孟允恒只觉一股大力陡然施加在他身上,猝不及防下,他被迫松开揽着沈青念的手,连着退后两步。
抬眼,孟允恒看着尚保持着双手伸出推人姿态的沈青念,一双剑眉皱了起来:“青念,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的眼里还有欲色,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柔,换上的是点点不悦。
沈青念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面带羞涩地道:“夫君,我......来葵水了。”
这话,就像是兜头一盆冷水,孟允恒不设防被淋了个彻底,眼里的欲色变成了愕然。
可身体的反应,却让孟允恒如置身冰火两重天。
“你来了葵水,为何不早说!”
欲一一望得不到纾解,孟允恒的语气含了冷沉,多有不耐。
沈青念像是做错事一般,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我月事一向不准,没想到方才沐浴的时候,就正好来了,我......”
“罢了!”
美人一副做错事般的不安,那双桃花眼更是水光莹莹仿佛下一刻就要掉泪,孟允恒心中再烦躁,理智多少还尚存一些,强压着身体喧嚣的躁动:“你好好歇息吧!”
说罢,孟允恒快步从里屋撩帘离开。
外头,芙蓉一直心有戚戚地守着。
眼看着孟允恒突然快步走出来,她心头猛地就是一跳,眼皮更是跳个不停。
心里暗自喊糟。
难不成,姑娘的计谋,暴露了不成?!
芙蓉此刻脑子里,不受控地闪过,沈青念举着剪子扎自己的一幕。
不久前的汤室里......
那时候芙蓉惊呼后上前去拦,可哪里还来得及。
沈青念是下了实劲。
芙蓉眼看着那剪子扎入沈青念的大腿内侧又拔出,很快便染红了亵一一裤。
“好好的,姑娘怎地这样伤害自己。”
芙蓉看的心头一颤,弯身伸手按住那出血的伤口。
“无妨,我有分寸,扎的不算深。”
沈青念伸手抓住芙蓉的手:“你不必替我按着,眼下你出去,唤个丫鬟去取月事带来。”
“月事带?”
芙蓉一时没反应过来:“姑娘不是没有来葵水,这......”
说着,芙蓉突然福至心灵,瞪大了双眼,不由再次看向沈青念身上被剪子扎出汩汩流血的伤口:“姑娘如此做,是为了不和世子爷洞房吗?”
“我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你该知道,他是最重视礼数规矩,如今为公父守孝期间,我和世子怎么能同房。可眼下是婆母要求,我也不能违拗,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当然,这不过是说给芙蓉听的说辞。
沈青念很清楚,如今她早就不是处子之身。
如果和前世一样,今夜真的和孟允恒入了洞房,行了夫妻之间的周公之礼。
那她,便不用活了。
侯府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奴婢失礼了!”
丫鬟只得开口告饶了一句,匆匆给沈青念福礼,转身出屋。
“世子妃,怎么世子爷方才急匆匆就从屋里出去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芙蓉提着盛了饭菜的膳盒走进屋,语气里都是不解。
沈青念没解释,只淡淡地道:“咱们也跟去看看。”
“啊?”
芙蓉越发一头雾水。
回应芙蓉的,是沈青念裙裾摆动,身形已走向正屋外。
芙蓉只得匆匆将膳盒搁置在屋内檀木圆桌上,随后去追沈青念。
荟兰苑里,婆子丫鬟见沈青念只带着芙蓉一人前来,不由面面相觑后,赶紧上前给沈青念见礼。
“世子妃,大夫人方才往老太君的福瑞阁去了,眼下并不在荟兰苑。”
荟兰苑的管事嬷嬷,这会儿迎上来,躬身对沈青念说着。
沈青念扫了一眼房门紧闭的正屋,并没有如往日那样有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外,这通常就是大夫人外出不在正屋的意思。
院子里很安静,并没有孩子的啼哭声。
可沈青念知道,眼下大夫人是不在荟兰苑,但宋婉柔母子,还有孟允恒,都在。
“世子爷在哪个厢房?”
“这......”
管事嬷嬷脸上露出踌躇的神情,可见沈青念神色淡淡,并无任何的不虞,只得说道:“世子爷如今在东厢房。”
“有劳嬷嬷领我过去。”
不同于前世,沈青念这次不疾不徐,甚至还邀请管事嬷嬷一同去。
毕竟有些话,让这位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听听,对她以后的谋划,是有好处的。
东厢房并不远,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管事嬷嬷就带沈青念到了东厢房的石阶下。
沈青念微微提起裙裾,踩着一节一节的石阶上去,只是到了紧闭的房门前,沈青念并没有推门而入,反倒是往一旁半开的雕花窗走去。
芙蓉和管事嬷嬷都紧随沈青念之后,见此,难免不约而同的心中微感疑惑。
沈青念在雕花窗一旁站定,掩藏身形,正好是屋内的人所不会看见的角落。
转身,沈青念目光示意芙蓉和管事嬷嬷。
身后两人连忙止步,屏气敛声。
不多时,有交谈声自屋子中,从打开的雕花窗漏了出来。
“婉柔安心,来日方长,我不会让你一直是妾的名分。”
“休要胡说!若不是有你一年多前救了我,我如何还有今日回归侯府。你与我共苦,如今本该是要和我同甘的。我绝不会放你和安儿离去。”
“那是她自己抱着牌位嫁入侯府。我和她从未真正的拜堂成亲,更不曾有夫妻之实!你我才是真正有名有实的夫妻,我的命都是你给的,如今我既带你回侯府,便自会想法子,退了和沈家的婚事!”
“这......这真的可以么?”
“自是可以,不过必然要费些周章罢了,终究她是尚书之女。不过我和她有名无实,她出了侯府,自可再嫁。我与她,自是不可能的。”
......
屋内两人的山盟海誓,好一番郎有情妾有意。
而她沈青念倒成了阻碍他们的十恶不赦之人。
雕花窗旁站着的芙蓉和管事嬷嬷,听到方才的那些话,都是浑身一凌,只小心翼翼地拿眼悄悄看沈青念。
可沈青念垂着眉眼,并不能让人看清她眼中神情。
屋子里慢慢有了女子喜笑颜开的欢乐声,还有孟允恒纵容般地淡笑附和声。
芙蓉实在是忍不住想开口,却见身前的沈青念突然转身。
眼见沈青念很快走下了石阶,竟是就此要从东厢房离去,芙蓉气得无声回头瞪了一眼雕花窗,赶紧又跟上沈青念。
管事嬷嬷也是一脸复杂,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雕花窗内的屋子方向,无声叹了口气,悄声离开这东厢房。
“姑娘为何不进去拆穿那宋婉柔!”
如今,芙蓉眼看跟着沈青念一路出了荟兰苑,也不往那大夫人和老太君所在的福瑞阁去,不由出声愤然道:“那宋婉柔实在是欺人太甚!婢子甚至觉得,她只怕是早知道姑娘人在窗外,故意引着世子爷说那些话的!世子爷他......”
“芙蓉啊......”
沈青念打断芙蓉的话,是因为她知道,后面芙蓉要说的是什么。
不过都是一些为孟允恒开脱的话罢了。
沈青念知道,芙蓉是不愿她和孟允恒夫妻之间生出嫌隙的。
女子既然已出嫁,不管有实无实,哪里是那么容易可以脱离夫家的。
除非,侯府覆灭。
置之死地而后生!
“姑娘......”
芙蓉看着沈青念神色冷凝的模样,只当是被方才所听到的那些话气着了,不由转了话,试探地再问道:“可是要婢子告知沈家......”
“我自有打算。”
丞相府必然是要回去一趟的,只不过不是眼下。
“回重华苑,我累了。”
昨夜被折腾了一夜,今日早起本想好好沐浴舒展,终是被孟允恒的回府所打扰。
如今,沈青念是真的想要回去好好歇息。
毕竟,接下来,场场都是硬仗。
回了重华苑,芙蓉给沈青念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就被沈青念赶了出去。
屋内,沈青念径自走到书案旁,取了才翻看几页的杂记,微转身形,来到美人榻上倚着。
她侧倚着靠在美人榻上,将杂记放在美人榻一旁,一手托着腮,一手缓慢地翻动着杂记。
杂记上,沈青念正看到看过许多遍的“斧声烛影”,睡意渐渐来袭,却听见房门传来“吱呀”声。
沈青念只当是芙蓉又进来,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并未回头去看,只懒懒地说道:“不是说了,我暂无胃口,醒后再用早膳。”
可她的话说完,沈青念并未听到芙蓉的回答,反而有饭粥香味愈渐传来。
“芙蓉,你......”
沈青念睁开双眼偏头回身去看,端丽明艳的面容上,下意识地带了几分嗔怪。
可她看到的却并不是芙蓉讨喜的含笑面容,反而是一张刀削斧刻的男子俊美面容。
尤其对方那双深邃幽沉的凤眼直直朝她看过来,惊得沈青念顿时自美人榻上坐起,困意全无:“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
赵延景深沉的凤眸微微一眯,迈着修长的步子,转眼就到了沈青念的跟前。
沈青念立时从美人榻上起来。
起身的动作有些急,一时忘记了手中的杂记,倏地掉落在地,发出响动声来。
赵延景端着手里的燕窝羹近前,凤眼微垂,墨眸扫见杂记上引头的“斧声烛影”,不由挑了挑眉:“不是困了?怎么还看杂记提神?”
此刻的赵延景,不复长廊所见的疏冷,俊美的眉宇间染了点点的温色。
言语间,赵延景已将手中那盛放燕窝羹的檀木端盘,搁在一旁的案上。
沈青念心神微定,蹙着眉看赵延景,目光极快地扫过那开敞着的房门,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恍然意识到,自从半月前,她和他那次阴差阳错的荒唐之后开始,赵延景竟然时常出入她的重华苑。
尤其,每次竟都无人阻拦。
这男人到底用了什么招数支开所有人?还屡试不爽!
沈青念满心戒备地看着赵延景:“侄媳的夫君已经回府,三表舅是外男,不该再来此处的。”
赵延景却答非所问:“听你那贴身丫鬟说,早膳都未曾用,这燕窝羹且趁热用一些。”
“我不饿......”
“还是吃些吧,一会儿是需要力气的。”
沈青念下意识开口要拒绝,偏偏眼前的赵延景唇角噙笑,凤眼幽光浮动,让她猛地意识到不对。
他说需要她有力气,他这是要......
沈青念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登时睁大,惊怒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您是堂堂首辅大人!”
终究顾忌着打开的房门,沈青念压低声音再次提醒道:“你我身份有别,有些事,再做便是引火烧身了!”
男人唇边噙着笑,深邃的墨瞳紧紧锁住沈青念,语带玩味:“世人皆知我赵延景只好男风,我能与你做何事?”
明知故问!
沈青念不由心中气结也后悔。
当真是谣言不可信!
当初,若非是她也相信了世人所说的,堂堂首辅大人赵延景只好男风,满后宅只养男宾,哪会在被人下了药,找上他求助。
一来,他是孟允恒的三表舅,面对她这个表侄媳,自然没有束手旁观的道理。
二来,自然是赵延景本就对女子无意。
可沈青念算对了一半,算错了一半。
对的是赵延景确实替她解了身上被下之药。
错的是,赵延景并不是请大夫用药祛除,而是用他之身,给她解药!
一场荒唐!
“我的夫君,他只是一时离开,一会儿便回!”
“是么......”
赵延景唇边笑意转深:“我让他回来,是让你看清孟允恒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那晕过去的乡野农女一人。眼下自是分,身乏术前来,何来片刻便回的道理?”
沈青念一听这话,猛地想到此前奉大夫人之命匆匆前来的丫鬟,那和前世完全不同的说辞......
瞬间,她福至心灵:“那宋婉柔晕过去一事,是你让人做的!”
“怎么?莫不是你真想和你那失而复得的夫君从此郎情妾意,深情款款?”
赵延景不答反问,凤眼里有幽光浮动。
沈青念敛眉,抿唇不语。
她和孟允恒,从此郎情妾意,深情款款?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无可能!
她只想让孟允恒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屋内,气氛微凝。
终究,赵延景也并不继续咄咄逼人,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放在檀木端盘上的燕窝羹碗,一手端着,一手拿起琉璃汤匙,勺了一勺。
见此,沈青念几乎是下意识后退。
要知道,眼前这看似清风霁月的首辅大人,这半个月来,可实在颠覆她对他的认知!
他缠着她行事之时,这狂徒体力太好,床榻之上,她总是告饶的那个。有次肚子饿的有了声响,就被他控着,结结实实吃了一碗粥食,之后,又是被他无尽折腾求饶。
那样的经历,沈青念完全不想再经历一次!
赵延景将沈青念的退避尽收眼底,唇角的淡笑有了更深的弧度。
他拿着盛了燕窝的汤匙,深邃的凤眼带了几分幽光,却是不紧不慢地将汤匙送到自己的唇边。
看着赵延景手中很快空了的汤匙,沈青念不由皱眉。
难道这次是她想多了?
竟是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正想着,沈青念猝不及防下,眼前的男人突然朝她欺身而来。
男人俊美近乎妖孽的面容在她眼前迅速放大,那双凤眼氤氲出一丝邪肆,都让沈青念生出无尽的戒备和抵触。
须臾,她的唇上传来温一一软。
沈青念逃不开,心中惊怒,紧闭唇舌,却不期然下巴传来钳制,吃痛之下只能张了口。
入口的温热,还有燕窝羹那柔滑清香,让沈青念瞪大了双眼,双手奋力挣扎着。
可这狂徒的力气极大,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所到之处,像是烙铁般,受痛的反而是沈青念自己。
终是被这人在唇舌间攻城掠地。
口中气息愈薄,沈青念觉得自己快站不住时,唇上的温一一软才终于消失。
她微张着口喘气,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写满了不虞:“大人就不怕我那夫君闯进来!”
赵延景揽着她在美人榻坐下,清隽的眉宇间,那双凤眼氤氲着浓烈的欲色,语带散漫:“是你怕,不是我怕。”
沈青念一时间瞠目。
真是疯了!
“你既不饿,那我们便继续吧。”
沈青念气极,挣着非要离开这狂徒的怀抱。
他疯了,她可没想陪着他一块疯!
偏偏,沈青念挣不脱,只能被赵狂徒更深地揽在怀中,占尽便宜!
“你......唔......”
唇上再次传来的温一一软,让沈青念再次口不能言。
本该清风霁月的堂堂首辅大人,如今化身宵小狂徒采一一花贼!那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只顷刻间,便肆意在沈青念的身上煽风点火。
半月来的纠缠,沈青念深知自己身上各处的薄弱,都已被这个狂徒所知晓,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身子渐渐发软,沈青念只觉得呼吸不畅。
“即是你主动招惹了我,你我之间何时结束,自是该我说的算。”
男人点点的细吻描摹着来到沈青念已然红透的耳畔,低哑磁沉地喃语着。
骤然,屋门之外,有芙蓉遥遥的呼喊声传来:“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世子妃她......”
“姑娘?”
芙蓉碎碎念了一会儿,见沈青念神情一直淡淡的,一副完全没往心里去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更加替自家姑娘不平:“您也该端出世子妃的架子来才是,依婢子看,定然是那宋婉柔扮柔弱,才引得老太君和大夫人动了恻隐之心。”
“以后相处的日子久了去,不在这一时之争。”
沈青念淡淡道:“世子不多时也会从宫中回来,一会儿你去大厨房替我盯着些,午膳务必要好好筹备,这是世子回府后,头回一起吃的团圆饭。”
芙蓉愣了愣,赶紧应承下来:“婢子记住了。”
......巳时过了三刻,孟允恒从宫中回来。
临近午膳的时辰,沈青念就又去了福瑞阁,一直陪在老太君这边,下人来传孟允恒回府的消息,她便立刻吩咐张罗开始传午膳。
可眼看着过去快半个时辰了,还迟迟不见孟允恒过来,老太君原本脸上的笑早就荡然无存,甚至带了怒:“使个人去问问,世子怎么这时候还未过来!”
不多时,前去寻人的婆子,终于领来了孟允恒。
随同孟允恒一块来的,还有宋婉柔。
“祖母见谅,方才回府之时,孙儿听闻下人说安儿又哭闹起来,这才过去看看。”
老太君瞪着孟允恒:“你怎么将她也带来了!”
宋婉柔原本就是跟在孟允恒的身后,听闻老太君这话,肩膀一抖,只脸色露出怯色来,手更是紧紧抓着孟允恒的衣袍一角。
“婉柔想来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但自己不敢过来,孙儿便带她来了。”
孟允恒一面目光安抚着宋婉柔,一面开口和老太君解释着。
“你......”大夫人眼见老太君怒火要上来,连忙打圆场道:“婆母,这午膳已经备下好一会儿,先用膳吧,不然这饭菜就该凉了。
青念啊,你说是不是?”
沈青念一直冷眼旁观着,听到大夫人这话捎上了她,桃花眼里换上了柔色,声音和缓道:“祖母,今日是咱们的团圆饭。”
老太君轻哼了一声,目光佯怒地又瞪了孟允恒一眼:“且看在青念替你求情的份上,就先不追究你的错!”
话落,老太君从紫檀木雕花椅上起身,走向摆好饭菜的主桌。
老太君和大夫人落了座,孟允恒便牵着宋婉柔也要落座。
见此,老太君面色再次沉了下来:“在外一年多,恒哥如今是不是把侯府的规矩都忘的差不多了!
主桌是何人都能坐的不成?!”
闻言,原本要落座的宋婉柔顿时僵住了身形,面带局促地看向孟允恒。
“祖母,婉柔虽然是孙儿的妾,可她救过孙儿的命。”
主桌,是主人家才能入座的。
宋婉柔一个妾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落座。
“她既是入了侯府,便要守侯府的规矩。
挟恩图报,算得上什么好人家的女子?”
老太君锐利的目光扫着宋婉柔,语气沉沉。
“祖母......”孟允恒眉头也皱了起来。
眼见局面显得凝滞,一直冷眼看着的沈青念,此时柔声说道:“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不用说是救命之恩了。
虽说宋妹妹是妾的身份,可到底眼下也还未过了宗族那边,今日这团圆饭,宋姑娘落座主桌,且论夫君救命恩人的身份,也是合规矩的。”
说罢,沈青念款款朝宋婉柔走去,伸手执起宋婉柔的手,微微笑着看向老太君,面上带着几分请求:“青念大胆向祖母讨个准许。”
端的是贤良淑惠的正妻姿态。
“青念,你这丫头......”老太君顿时摇了摇头,终是道:“也罢,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大夫人和孟允恒都是齐齐松了口气。
宋婉柔也不由多看沈青念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古怪。
只暗道,这沈青念的世子妃当的,竟是真的这般贤良淑德!
短暂的不虞后,几人都落了座。
只不过,仪态和礼节,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宋婉柔虽然能在这主桌上有了一处坐席,可真正用膳开始,不是汤匙碗筷碰的叮当作响,就是喝汤夹取饭菜时,错处百出。
一顿的午膳用下来,老太君的脸上就没有任何的笑模样。
大夫人陪在一旁,只觉得这顿原本该其乐融融的团圆饭,竟是味同嚼蜡,度日如年一般!
尚有好心情的,就只有沈青念一人了。
她看着宋婉柔饭桌之上的局促尴尬,胃口极好。
她就是故意将宋婉柔留在主桌的。
前世的时候,她站在老太君的这边,终究宋婉柔没有在主桌用膳。
换来的,是孟允恒对她的冷眼不悦,更是匆匆用了一会儿的午膳,便告辞离开。
现在,宋婉柔出丑,孟允恒也怪不到她这个正妻的头上。
甚至,方才,不是还得感谢她替宋婉柔说话么。
多好!
结束了这不甚融洽的午膳,丫鬟们鱼贯着将残羹剩饭撤下,换上了茶盏。
老太君端着手中的茶盏,轻呷了一口,将手里提起的茶盖放下,沉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恒哥如今既然已经回来,昨日是舟车劳顿,有些话我便未多提。”
话说到这,老太君的目光扫过宋婉柔,继续说道:“昨日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恒哥这纳妾之事,且要往后延一延。”
“祖母!”
孟允恒完全没想到老太君会这样说,哪里还坐得住,登时就站起身:“此事怎么可以往后延,原本纳婉柔为妾,已经是孙儿有违誓约了。”
“你看看今日她用膳时那不成样的仪态规矩!
连咱们侯府里的丫鬟都比不上!”
老太君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
她满面不悦:“更不必说,如今你父亲过世还未满三年,你可是还在三年的孝期之中!
此前你失了忆,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才误娶了宋婉柔也有了个孩子。
可眼下,孝期之中,你如何纳妾?
你这侯府的世袭爵位,要还是不要了?!”
此话一出,孟允恒顿时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般,无言以对。
一旁的大夫人也是恍然明白过来,当即附和着道:“恒哥,你祖母说的正是!
眼下最要紧的,可就是你袭爵一事。
纳妾,万万不可在眼下的时候。”
沈青念静静地听着,目光垂视手中掀开茶盖的茶面。
茶叶浮沉,水雾缭绕。
一切,迷迷蒙蒙。
看吧,孟允恒,这就是你坚持让宋婉柔坐主桌的结果!
“平妻?”
大夫人震惊。
“绝无可能!”
老太君一口气才顺了一半,又被孟允恒的话,堵上了心口:“给你做妾,原本就是她高攀了,若不是看在她救了你,还给你生了一子的份上,她做你的房内人都不够格!”
高门之家,未成婚的世家公子,就算是房内人,都是接受过严格礼教教导过的一等丫鬟。
宋婉柔,不过是一个乡野农女,入了侯府,也只能从粗使丫鬟做起!
回应老太君盛怒的,是孟允恒低头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还有同样响亮的话:“祖母,孙儿发过毒誓,绝不负婉柔,孙儿这条命是婉柔救的。
若是祖母这样还是不允,就当孙儿不孝,一年前就死在那一场的坠崖之下,从未回来过吧!”
说罢,孟允恒又是干脆利落地砰砰叩地,磕了两个响头。
“恒哥!”
看着孟允恒起身,拉着宋婉柔就要往厅堂外走,大夫人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孽障啊!
真是孽障!”
老太君也没想到孟允恒会这般护着宋婉柔,一时竟是忘了生气,更多的是心慌。
甚至,回头一手抓着沈青念,急声道:“青念,你就甘心让你丈夫这么被人带走了!”
沈青念垂着眼,看着老太君抓着她的手,有力且用力得很。
也明白老太君的意思。
这是让她去拦下孟允恒。
说到底,戏唱到这,孟允恒釜底抽薪,不就是仗着老太君和大夫人的疼爱。
终究,老太君所谓给她做主,到最后,还是要她妥协。
一场笑话!
沈青念眼底满是冷意。
抬眼,沈青念已藏好眼底的冰霜,开口,端的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夫君想给宋姑娘平妻的名分,也合情合理。”
这一句话,听进了孟允恒的耳中,停住了他要抬起迈过门槛的步。
就连亦步亦趋跟着孟允恒走的宋婉柔,不由回头诧异地看向沈青念。
这是宋婉柔第一次直面沈青念。
那是一张艳丽绝尘的美人脸,尤其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无风无雨,却看的宋婉柔瞬间心生妒忌。
单论容貌气度,她比不过沈青念。
不由地,宋婉柔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青念,你......”老太君也被沈青念的话所惊诧到。
大夫人虽然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只要沈青念这个正妻同意,想来老太君也不会多说什么。
孟允恒的目光也终于对上沈青念的眼。
四目相对,沈青念声音很轻:“出嫁从夫,青念以夫为天。
只是夫君,世人皆知我抱着独守终身之心嫁入侯府,夫君回来便要抬平妻,我知夫君是守誓言报恩情,可世人恐有千般想法。
侯府百年声誉,夫君更还未袭爵,来日流言蜚语,我为夫君、为侯府担忧。”
话落,沈青念目光定定地看着孟允恒,那眼中,有不安,有隐忍的......委屈。
孟允恒看懂了,心中像是被极细的针,扎了一下,隐隐一痛。
宋婉柔将孟允恒神情那一瞬间的动容,皆收入眼中,心里一惊。
都说美人可倾国倾城。
宋婉柔深知,沈青念绝对担得这样的美人。
更深知,沈青念的话,说在了紧要上。
平妻,她如今是够不上了。
“恒哥哥,我愿意为妾!”
宋婉柔怯怯却坚定的开口,身形微动,站在了孟允恒的身前。
她这一站,阻隔了孟允恒看向沈青念的视线。
目光交汇阻断,沈青念便垂下眉眼,瞬间散去了眼底装出的柔弱。
一双桃花眼里,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前世,她满腹委屈,质问孟允恒她有什么错,回来便要抬平妻。
可是为了挽留孟允恒,她甚至愿意以死来成全孟允恒。
只要她这个正妻死了,孟允恒当然可以续弦再娶。
可换来的结果,虽然是老太君强硬压下让宋婉柔只能为妾,却是贵妾的身份。
宋婉柔怀恨在心,挑拨之下,她的以死成全,在孟允恒的眼里,成了以死相逼!
如今,这可是宋婉柔自己求来的妾。
是个不错的开始呢。
“婉柔你......恒哥哥,我只要能跟着你就好。”
孟允恒面含愧疚:“我终是让你受委屈了。”
“孽障!”
老太君气得再次敲了敲手中的龙头拐杖:“她受什么委屈,受委屈的是你的妻,青念这丫头!”
孟允恒想到刚才沈青念那双隐忍委屈的桃花眼,终是视线有一瞬越过眼前的宋婉柔,看向沈青念。
察觉视线投注,沈青念垂着的眉眼慢慢抬起,轻声道:“祖母,时候不早了,先让夫君和宋姑娘好好歇息吧。”
“罢了罢了!”
闹了这么一通,老太君只觉精力不济,当即道:“恒哥随青念丫头回院歇息吧。”
“孙儿带婉柔和安儿一同回后宅。”
“混账!”
老太君重重地一掌拍在桌上:“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了这对母子不成!”
方氏见老太君是真动了怒,连忙出声道:“恒哥,你切莫再气你祖母,且安心回后宅歇息吧。”
孟允恒见此,自知只能妥协,便低声对身旁的宋婉柔温声道:“婉柔别怕,祖母和母亲,她们都是极好极疼我的人,你既是我心悦之人,又为我生育一子,她们会好好待你的。”
“恒哥哥......”宋婉柔一副如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眨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眸,抿了抿朱唇道:“婉柔知道了,恒哥哥下去歇息吧。”
安抚好宋婉柔,孟允恒才看向沈青念,深沉的目光带了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青念见此,善解人意地先开了口:“夫君,咱们走吧。”
从厅堂出来,身后突然传来孩子啼哭声。
声音一起,沈青念便见面前的孟允恒顿住脚步,还回头往厅堂里看。
孩子方才还好好睡着,她这正要带孟允恒走,孩子好巧不巧就扯开嗓子哭嚎。
沈青念心中冷嗤。
宋婉柔真是好手段。
侧身回望,沈青念见原该冷眼的老太君,也快步朝宋婉柔走去,伸手状似要抱其怀中婴孩。
沈青念心中冷然。
老太君爱屋及乌,孟允恒的孩子,怎能不疼惜怜爱。
未婚夫战死沙场,我抱着牌位嫁进侯府,守了三年活寡。
可没想到,战死沙场的夫君“死而复生”,还领回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我一次次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将那女子抬为平妻,可最后却被中山狼夫君亲手送到他人床榻,折磨致死,换来他的功名利禄,步步高升。
重生归来,我发誓要以牙还牙,十倍奉还经受的那些悲痛折磨!
为了报仇,我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后来,我想脱身时,那人却噙着笑,掐住我的下巴端详道:“既然招惹了我,你我之间何时结束,自该我说了算!”
............“沈青念,我要你记着。”
男人的声音低哑磁沉,带着蛊惑的呢喃。
炙热气息自耳畔一路向下,留下一串灼热烙印。
煽风点火,攻城掠地。
“别......”回应她的,是紧扣在腰肢的那双大掌越发用力,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
“砰”地一声极为响亮的推门声。
来人语带急切:“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浴桶之中的沈青念,倏地睁开双眼。
余光快速梭巡整个汤室。
窗明几净,屋外正是耀阳高照的白昼。
方才竟然是又梦到和那人......沈青念眉头微微一蹙。
贴身婢女芙蓉已绕过遮挡汤室屋门的银丝屏风,满脸都是喜悦:“世子爷没有死!
世子爷还活着!”
芙蓉的话,让沈青念柳眉皱得更紧,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来:“你是说世子爷眼下回来了?”
按着前世的记忆,丈夫孟允恒应当半年之后才会回侯府才对。
“是呀,世子妃,是老太君身边最得力的姚嬷嬷来传的消息,半点都不会错!
婢子这就服侍您擦身更衣,您就可以去前院见到世子爷了!”
沈青念拧着眉,由着芙蓉替她擦身更衣。
心里却另有盘算。
半个月前,她重生了,回到自己抱着牌匾嫁入侯府一年后的节点。
这半个月来,午夜梦回的那些前尘往事。
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里浮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确定自己并没有记错孟允恒回侯府的日子。
那是上辈子噩梦人生开始的起点,她怎么会忘!
那么出现了什么偏差,竟让孟允恒竟提前半年回府?
沈青念满心犹疑,更衣绾发后,索性素着一张脸面容,与芙蓉往前院去。
当沈青念跨过门槛踏入厅堂的时候,大夫人和老太君已然都在。
而她们的身前,正跪着一个修长伟岸的男子,一个着妇人打扮的女子手里抱着个孩子也跪在男人斜后方的位置。
那名男子,就是她的丈夫,孟允恒。
如今的孟允恒,早褪去了三年前和她定亲时的少年青涩,经过边关风沙磨砺后的轮廓越发刚毅沉俊。
“祖母,母亲!”
孟允恒以头抢地道:“不孝允恒,回来了!”
“我的儿,这一年多来,你真是受苦了!”
大夫人带着颤音便要扶起跪地孟允恒。
老太君也眼含热泪,却也有些期盼地询问道:“恒哥,你父亲他......当初我和父亲被敌军所迫,不得已一同跳崖,九死一生,我虽侥幸被救,却也直到半年前才记起自己是谁,一路辗转,如今才得以回来侯府。”
孟允恒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声音满带沉痛:“当年坠崖,我和父亲失散,后来找到,父亲已经......”方氏一听,低呼一声,伏在孟允恒的肩头,掩面低低哭了起来。
“不管如何,恒哥万幸活着回来,侯府也终于不必担忧后继无人了。”
老太君双目也有悲怆,但到底是长公主出身,见惯了大场面,终是比方氏要稳重。
沈青念冷眼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并未急着上前。
却见孟允恒身后的女子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
孟允恒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握住女子的手,殷切道:“祖母,这是婉柔,就是她在崖底救了我,还为我生下一个孩子,您已经有曾孙子了!”
宋婉柔温顺的跪行一礼:“见过老太君,见过大夫人!”
老太君无比震惊,倏地从檀木雕花椅上起身。
方氏也愣住了。
沈青念心底冷笑,看来该自己出场了。
她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惊。
在场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存在。
“青念......”老太君上前一把握住沈青念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
“恒哥,这是你的妻。”
孟允恒的目光这才慢慢聚焦在面前的沈青念那张如玉无暇的面容上。
女子明明素着面容,偏偏温婉明艳,明眸善睐。
只那轻轻看来的一双桃花眼,足以让人心神摇曳。
孟允恒和沈青念相识与三年前。
那时的沈青念,才要及笄,尽管稚气未脱,却隐隐可见来日的美人模样。
更别说如今,近在一步之间看着沈青念。
孟允恒漆黑的眸子里,有片刻的失神,这一幕尽收沈青念的眼中。
沈青念低眉垂眸,眼底已一片霜雪。
每当午夜梦回,无一不在提醒着沈青念,孟允恒是个多么狼心狗肺的男子。
只是再抬眼,沈青念已眼眶含泪看向眼前的孟允恒,缓缓道:“夫君......”一旁的老太君道:“当初你与你父亲坠入山崖的军报传入京都,沈家并未因此退婚。
青念是抱着你的牌位嫁入咱们侯府的,这一年来,府中风雨飘摇,皆是青念这孩子在打理,还把嫁妆都贴补进去。
这才不至于让侯府失了往日的体面门楣。”
孟允恒已回过神,眉宇间染了惊讶。
自己万万想不到,明明那是自己“已死”,她竟然这样也愿意嫁进侯府。
旋即,孟允恒再次皱眉,却一字一句道:“祖母,我已娶妻了......”老太君沉了面色:“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从来都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的正妻,只能是青念!
至于你带回来的,纳了做妾就是。”
但和前世一样,沈青念听到孟允恒毫不迟疑说出的话:“祖母,我带婉柔回来,是答应娶她为妻的。”
字字句句,铿锵清晰。
沈青念不由回想,前世那时候,自己听到这话的时候,是什么心境呢?
不可置信?
失望?
难过?
太久远了。
她十八岁嫁入侯府,恪守本分当了孟允恒十年的妻。
最后落了个被孟允恒亲手送到别人床榻的,折磨致死的结局。
如今,她对孟允恒,只剩下恨!
老太君的话同样字字如铁,裹挟着怒气:“她就算救了你,给你生了孩子,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农女,忠义侯府的门楣,世子妃之位,凭她,配吗!
你想休妻另娶,除非是要活活气死我!”
“可婉柔做妾,太过委屈。”
“孽障!”
老太君怒不可遏。
大夫人眼看着祖孙二人又要对上,气得抬手便捶打在孟允恒的肩头说道:“孽障,你这是要气死你祖母和为娘啊,她那样的出身,当妾已然是破例。
哪里就委屈她了。
你莫要再想休妻之事!
只等我也死了!”
眼见如此,孟允恒知道休妻已无回旋,他终于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青念。
沈青念始终垂着眉眼,但她能感觉到视线投来的胶着。
怎地,让她开口替他求情?
前世的她傻,巴巴替他说话,这辈子,呵!
妄想!
如今,她只看戏。
“我可以不休妻。”
大夫人长长舒了口气:“这就是了,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足够了。”
老太君冷着眉眼,没说话。
孟允恒却再次开了口:“我要给婉柔平妻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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