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来想去,觉着宋宴一定是在故意气我膈应我。
虽然我此刻半点都不在乎他是个太监的事实,可是无论我怎样不愿承认,最初的的确确是我借他是个太监的名义欺辱嘲讽过他。
七年前,我虽刚刚及笄,却已经女扮男装偷溜出宫过无数次,宫外京城小巷哪座青楼的妞最辣,哪家酒肆的酒更香,我都无一不知。
而这一天,我又故技重施溜出宫跑到赌坊去赌了一天一夜,最后输了个精光,就差把身上的衣裳也脱了当赌资。
最后我借故偷跑出了赌坊,身后跟着一群围追我的赌坊打手。
但我也不是傻子等着挨揍,于是看着眼前这群目露凶光的打手,强自镇定装腔作势道:“我可是当今长公主,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果然把这群人唬住了,可惜下一瞬这群人就讥笑起来。
我不禁皱眉:“你们不信?”
“信,当然信。”
为首者哂笑,“大爷我还是当今皇帝呢!”
“我还是天王老子呢!”
“兄弟们给我上,往死里打,不对留口气找他们家人还钱!”
我顿时脸色铁青,心道不妙,正想逃跑,结果被人一拳给打蒙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人一脚踹来——奶奶的,你还敢踹我,活腻味了!
踹哪不行,踹脸?
我顿时怒不可遏,可惜终究敌众我寡,眼见这些打手的拳脚又要落在我身上,陡然间风雪在半空中一滞——我只见无数浅粉色的月锦花似乎被什么气劲所惊,刹那从枝头翩跹坠落,纷扬如轻羽。
而那破空的剑气无痕割破了那些打手的衣襟,隐隐沁出了鲜血。
顿时哎呦之声四起,打手们便痛呼便叫道:“什么人!”
在朦胧月光下,我只见来人自纷繁花雨中来,蟒袍玉带,腰佩绣春刀,面覆黄金朱雀纹面具,黑色斗篷随风翻飞,而头上戴的缠棕帽亦束缚不了的满头如雪银发更添他气质清冷地风华。
那些打手还想说说狠话,可来人只是目光冷凝地看向那些人,拿出了一块令牌示众。
打手们立时瞳孔骤缩,忙不迭灰溜溜逃跑。
那人缓缓向我走来屈膝下跪,面具下的眉目清峭秀雅:“夜露深重,山路艰险,微臣护驾来迟。”
我打量了他一眼:“干什么藏头掩面,快把面具摘了。”
他略微迟疑,还是依言照办。
而他解开面具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一瞬的窒息,这是什么盛世美颜啊,美若琼英、清雅秀逸,犹如刀凿斧刻,足以颠倒众生的一张脸。
我顿时咽了口口水,看了眼自己被扭打得破破烂烂的男装,摸了摸脸上高高肿起的包,有些微囧,在美男面前这么狼狈,实在教本公主有些汗颜。
我有那么一点害羞,于是我捂住肿得老高的脸,侧过脸去,瓮声瓮气道:“看什么看,转过头去。”
他顺从地低下头。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俩就分道扬镳吧,各走各路。”
我继续道。
而他抬头,目光清正:“陛下让臣带殿下回宫。”
我就知道!
但自从幼年时我的母妃在宫中被奸人害死后,我便厌恶皇宫到了极点,但凡可以待在宫外胡作非为,也绝不回去。
于是我冷了脸:“你是何人,敢管我?”
“微臣司礼监宋宴。”
他不卑不亢答。
司礼监——原来是个太监啊,竟然不是个男人,我自然更不乐意了,先前以为他是美男才如此温和与他对话。
于是我言简意赅:“你可以滚了。”
往常其他人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都会气愤,却敢怒不敢言,对我无可奈何。
可这宋宴非但没有生气,他简直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沉静如水的眸子看着我,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正准备发怒,可是却看见他一手按在了剑鞘上,似乎隐有威胁之意,不知为何我心生了一丝畏惧。
然后拔腿就跑,心道我才不和你们这些走狗回去。
可惜跑着跑着便撞在了一人怀里,抬头险些魂飞魄散——赫然便是宋宴。
真是阴魂不散!
我正准备后退,他却顺势揽我入怀,牢牢将我钳制住,我又是恶狠狠瞪他。
而他似乎不以为意,只淡声道:“皇命难违,得罪了,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