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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宅秘闻录全局

二汪一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贾老板进来的时候,这一局刚刚开了骰盅,赌客们几家欢喜几家愁,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几乎没人察觉他的到来。但是,坐庄的博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此时他见老板忽然进来和掌事站在一起朝这边张望,稍稍有点诧异。这才下午,场子里看着热闹,其实下场的人并不太多,越夜越疯狂,晚上才是赌客们真正狂欢的时候。他心里虽这么想,眼神不过一闪而过,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手里的推杆仍如常分配着桌上的利是。贾老板敏锐地发现,就在博头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瞬,站着的那个女孩子顺着他的视线向自己瞥了一眼,他正在疑心只是巧合时,只见小姑娘将头靠向身边男孩,低低地跟他说了句什么,那男孩子回头大喇喇地朝自己望了一望,肯定地对小姑娘点了点头。贾老板和掌事在男孩子的眼光里悟到眼前...

主角:天欢李明烨   更新:2024-12-15 19: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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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天欢李明烨的其他类型小说《苏宅秘闻录全局》,由网络作家“二汪一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贾老板进来的时候,这一局刚刚开了骰盅,赌客们几家欢喜几家愁,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几乎没人察觉他的到来。但是,坐庄的博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此时他见老板忽然进来和掌事站在一起朝这边张望,稍稍有点诧异。这才下午,场子里看着热闹,其实下场的人并不太多,越夜越疯狂,晚上才是赌客们真正狂欢的时候。他心里虽这么想,眼神不过一闪而过,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手里的推杆仍如常分配着桌上的利是。贾老板敏锐地发现,就在博头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瞬,站着的那个女孩子顺着他的视线向自己瞥了一眼,他正在疑心只是巧合时,只见小姑娘将头靠向身边男孩,低低地跟他说了句什么,那男孩子回头大喇喇地朝自己望了一望,肯定地对小姑娘点了点头。贾老板和掌事在男孩子的眼光里悟到眼前...

《苏宅秘闻录全局》精彩片段


贾老板进来的时候,这一局刚刚开了骰盅,赌客们几家欢喜几家愁,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几乎没人察觉他的到来。但是,坐庄的博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此时他见老板忽然进来和掌事站在一起朝这边张望,稍稍有点诧异。这才下午,场子里看着热闹,其实下场的人并不太多,越夜越疯狂,晚上才是赌客们真正狂欢的时候。他心里虽这么想,眼神不过一闪而过,脸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手里的推杆仍如常分配着桌上的利是。

贾老板敏锐地发现,就在博头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瞬,站着的那个女孩子顺着他的视线向自己瞥了一眼,他正在疑心只是巧合时,只见小姑娘将头靠向身边男孩,低低地跟他说了句什么,那男孩子回头大喇喇地朝自己望了一望,肯定地对小姑娘点了点头。贾老板和掌事在男孩子的眼光里悟到眼前这两个奇特的年青人一直在等着他来。

博头手里的骰盅开始摇晃,原本的喧嚣在这一刻立马平息,赌客们都凝神静听,骰子撞击骰盅的声音此时异常激烈清脆,博头的手上下摇晃翻动,从下至上,又由上往下,“啪”,一声断金裂帛般脆响,骰盅扣到了桌上,赌客们从凝神中苏醒,各种声响纷扰而来,“大还是小?大,大,大……不对,小,这次一定是小……”

博头对赌客们的摇摆不定早已司空见惯,他无聊地等他们将利是推来摆去,并不催促,仿佛一个渔夫安静地等待鱼儿入网。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气定神闲地收网,“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这仿佛一句带有魔力的咒语,促使那些犹豫不决的赌客们一下子痛下决心,干脆利落地作出了决定。一个大汉满头大汗,将手中筹码往小的那一方推去,“就是它了,今儿就这一把了!我就不信了,还能把把开大?”后面的有几人附和道:“就是,我跟一个,连开好几把大了,还能把把都大?”博头面无表情地用手中推杆将筹码堆整齐,“买定离手,马上开啦!”

“大!”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轻轻往前跨了一步,向骰盅开大的方向指了一指,她声音不高但语气坚定。赌客们的大忌是拖泥带水,摇摆不定,俗话说“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但赌客们最难做到的其实就坚定两个字。多数人赌的不过是一把运气,哪里去找十成的把握?众人见她手中空空,没有一个筹码,人群中有人喊道,“谁家小姑娘上这儿看热闹来啦?可别乱说话呀,要是开错了那可是真金白银!”小姑娘还未及搭话,她身旁的年轻男子揶揄道:“自古以来,愿赌服输。她下她的筹码,你赌你的银钱,怎么,难道你这把输了还要算在她头上不成?”人群静了一下便哄笑起来,刚刚喊话的人自觉十分无趣,怏怏地缩回了头。

赌坊的伙计正好将小伙子换的筹码端过来,赌客们看到那盘筹码的分量,自觉地给那小伙和姑娘让出了一个座位。小伙子仍然站在那儿没有动,也没有接过伙计手中的筹码,他略略向骰盅大的方向伸了伸下巴。“千金坊”的伙计倒是见过世面,他们的规矩是不替客人下注,只见他把筹码盘放在刚刚空出来的那块儿桌面上,对小伙子躬身作一个“请”的姿势便退下了。倒是赌客们见了这一幕不淡定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全押?”

“对!全押,大!”小姑娘肯定地说,小伙子再没有二话,伸手把满盘筹码堆了进去。这一手别说赌客,就是见惯场面的博头也被整得有点懵了。这平淡的下午到底是哪里来的两个小愣头青?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边角落里的老板和掌事,掌事的脸上毫无波澜,老板依然一团和气,满脸兴味,正看得津津有味。

“开,开,开!”场中人们兴奋极了,都加入了叫嚷的行列。有些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自己买的是大是小,脑袋直往前凑一心一意只为看个热闹。

“3,3,6——大——”博头打开骰盅,照例拉长声调唱了点数。“啊,真的是大啊——小姑娘简直神了,运气太好了哇!哎呀呀,我刚才买的是小哇——可惜了,可惜了——”

在沸腾的人群中间,小姑娘和小伙子仍然安静如常,骰盅打开,他们甚至没有一点惊讶与欢喜,对于他们来说,一切早已了然于胸。接着他们又玩了几局,每一局都胸有成竹,每一局都胜券在握,赌坊里的法则永远是赢者为王,几个回合之后,赌客们都开始跟着她下注,后面的赌局真正成为在场赌客的狂欢,她说大,他们疯狂地大喊“大,大,大!”她说小,他们疯狂地高叫“小,小,小!”

从那天下午开始,这个小姑娘便成为赌客口中的传奇。那天下午从“千金坊”里出来的赌客们无不是逢人便讲这件奇事,人们在眉飞色舞的讲述过程中难免会添上一些自以为是的细枝末节,因此坊间流传着各种不同的版本,不管这些版本中间有多少各自的曲折,它们的结尾却完全一致,当日的小姑娘如今早已成为“千金坊”里名震四方的“天欢姐”!

“烨哥,烨哥——”李明烨被不大不小的叩门声敲醒了,呵,他竟在这里眯了一小会儿。他连忙坐正,手里拈着的果子居然还在,他轻笑一声,扔进了自己嘴里。外面的人并不急着催促,等了片刻又道:“天欢姐要回去了,在后门等你——”


孙总管心里很是感慨,这宫里的孩子自个儿抱得可不少啊,就只这烨哥儿从小吃啥都惦记着自个儿。虽说这白薯他不大看在眼里,可也不好拂了孩子的一片心,孙总管吃东西向来斯文,他轻轻咬了一口,品了品滋味,咽下去后夸张地说:“哎呀,陛下,老奴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吃过味道这么好的白薯!”

成帝早就看惯了他俩一唱一和地演戏,也不戳穿,转头看着李明烨,“说说吧,你有啥事儿?”

李明烨却不肯直说,嘻皮笑脸凑上前来,“怎么样,外祖父,味道不错吧?”

成帝绷着脸冷哼一声,李明烨乐了,“您放心,这东西我给您管够,您看您在这宫里也不方便,您想吃点啥我保准给您安排。”

孙总管看他爷孙俩闹腾,自个儿叹了口气挪到门边儿去候着了。烨哥儿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天下人都只当是个笑话,堂堂一个皇帝还能缺了这口吃喝?

想当初烨哥儿刚成人,自个儿回了平王府住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柿饼兴冲冲地揣进宫来给陛下,陛下很喜欢,连着吃了好几个。烨哥儿当时就说:“外祖父,您这么喜欢,何不把这个钦点为贡品,让人年年送进京来给您吃!”成帝愣了一愣,摇了摇头,镇重地说:“万万不可!若真如此,只怕当地百姓再无宁日。”

“这是为何?这应该是好事儿呀,这柿饼成为贡品,从此应该不愁销路,百姓也会得到回报呀?”彼时烨哥儿还小,尚不知人间疾苦。

成帝语重心长地说:“原是好事,只是这好事儿只怕抵不过一个贪字。若柿饼成为皇宫贡品,只怕当地官员会为了讨好宫里逼迫农民家家种植柿子,一心只做柿饼。柿饼于你我不过是个小小点心,满足口腹之欲罢了。为了这个若使得当地百姓无粮可吃那就是作了大恶了,毕竟靠柿子度不了日。”

哎,陛下也难哪!孙总管揪着心摇了摇头。

“外祖父,这几天我得出城一趟,去一趟白鹿镇。”李明烨好不容易等到皇上脸上露出点笑意,提起了来意。

皇帝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要露不露,目光从上到下在他脸上扫了一遍,李明烨也不闪躲,迎着皇上的目光两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过了片刻成帝才说:“白鹿镇原属京城管辖,倒也不必专门来报。”

李明烨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又腆着脸凑到皇上面前,“我这不是来给您送吃的,顺便想起来这茬了么?”成帝撇了撇嘴,你这小子当谁是傻的么?

李明烨从怀阳殿出来直奔皇后住所而去,天儿真不早了,再过不多久宫里就得宵禁了。

孙总管将李明烨送到殿门口再回到书房,成帝并没有接着批折子,他睁着桌子上的白薯,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孙总管深知皇上对烨哥儿这个外孙溺爱得很,他走上前说:“要说烨哥儿还真是心里有陛下,陛下这些年真是没白痛他。您看着他像个心里不装事儿的,其实从来没越过规矩,做啥事儿都有个交待,是个靠谱的。”

成帝啧啧两声,笑着骂道:“你这个老家伙打小就惯着他。”他右手指了指孙总管,话锋一转,有点得意地感叹,“还好,这孩子没被惯坏。”皇上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脸色变了变,又说:“那个成旭呀,是个榆木脑袋,一点儿不知变通,简直讨厌之极!”

孙总管一下没绷住笑出了声,陛下这个心简直偏到姥姥家去了。“逸王家的旭哥儿不是一直这样,丁是丁,卯是卯,一点儿不带含糊的。当初陛下不也是看上他这点儿,才让他领着烨哥儿读书的么?”

皇上尤觉不甘,悻悻地道:“也不分个场合,大庭广众之下呼来喝去的烨儿面上好看么?”

孙总管知道陛下也是背着人泄泄心头之愤,倒也不是真怪罪旭哥儿,笑着劝道:“旭哥儿是真被烨哥儿给气着了。烨哥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知道好歹。您看看今儿都那样了,烨哥儿不还大哥长大哥短的吗?”

李明烨正巧赶上皇后的晚饭,他也没客气,坐下来就开吃。皇后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得挺香,笑着跟旁边侍候的林尚宫说:“让他们再给我添点儿。”

林尚宫是跟着皇后一起进宫的老人,跟皇后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她摇头说:“娘娘刚才吃了不少世子送来的白薯,可不敢再多吃,当心晚上积食。”

皇后对李明烨抱怨,“你看看,这一个个的把我管得。”

李明烨推开碗筷,笑着对皇后说:“外祖母莫恼,改日明烨定于午膳时前来,绝不令外祖母有积食之虞。”

皇后哈哈大笑,指着李明烨啐道:“你这猴儿。且去吧!快宫禁了!”

李明烨再不耽搁,宫门一旦落锁,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明日方能出宫了。

林尚宫瞅着李明烨一溜烟似地不见了,感叹道:“这孩子倒有几分真心!”

皇后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

“听说今儿上午,世子被逸王家的大公子羞臊了一顿。骂他自甘下贱来着。”林尚宫又说。

皇后嗤地笑了一声,“逸王家这两个儿子难成气候。他们家老二就不用说了,这老大嘛——”皇后又点了点头,说:“也难怪他!”

林尚宫自然懂得皇后的意思,逸王家两个儿子,长公子庶出,二公子嫡出。仕途经济,明明老大应走仕途,老二善管经济,偏偏嫡庶有别,庶子无法承袭封号,长公子只能含恨掌管家族经济,日日混迹于码头集市。因此,他对于人之身份贵贱才特别执着吧!

李明烨堂堂一个平王府里的世子,这世上能走的道有千条万条他都不选,偏偏要干什么捕快。这惊人之举当时在京城中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背地里不知被多少人嘲笑奚落。要知道捕快可是贱籍,这是寻常百姓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选择的活路。

可是李明烨铁了心要干捕快,谁也拦不住,而且李明烨还有一个鼎力支持他的母亲。李明烨的母亲福宁公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没出嫁前就是她皇帝老子都拿她没辙。福宁公主如今常年与平王在外戍边,当时她连发三道书信给皇帝表明态度,那意思就是我儿子想干啥就干啥,别拦着!

皇帝也拿这对鬼见愁母子没有办法,只得在遂了李明烨的心愿之余还徇了一点小小的私,在太守府旁边给外孙整了个别院。从此,李明烨这天下第一捕快的名号也就不胫而走了。毕竟全天下也只得这么一家捕快府!


你道来人是谁?

来人正是白鹿镇镇守派来办差的衙役。只用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讲清楚了。

事情本来也不复杂,就是陈家村去了白鹿镇的这几个人找了一个晚上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天气冷,屋子里烧了火盆取暖。可能后来大家都喝醉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窑上发现人没来上工,找人的时候才发现一屋子里的人全死了。“屋子关得太严实,中了炭气,全死了。”衙役十分惋惜地说。

白鹿镇本属京城太守府管辖,不单设镇守,但因其是产盐重地,尤其是到了冬季产盐之时,往来人流众多,琐事极多,若桩桩件件皆要太守府经管,十分不便。因此太守特请示吏部增设了白鹿镇镇守一职专门管理白鹿镇日常事务。白鹿镇虽然日常琐事极多,但居民们向来靠盐吃盐,日子过得富裕平静,这种死亡事件实在是极少的。

这一下没了六个,别的不说,六具尸体该如何处理都让镇守深感棘手。山遥路远,要把六具棺椁运回陈家村确实不太现实。镇守先请来六人生前所在盐窑老板各自认领尸首,以免搞错了各人的身份,然后请来僧人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亡魂,最后在僧人的主持下实行了火葬,将六人骨灰各自封装以方便运回家乡。此时骨灰尚在路上,镇守为示慎重,特意派人先过来报信。同时也给这六个人家里带了一笔钱来。

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呢?这几个人本不是在一个窑里烧盐,平时并不在一起吃饭,当日也不知是因何事聚在一起的。他们并不是在上工的时候去世的,按理是没有银子可拿的。但这种惨剧谁看了不动容?这几人都是精壮男丁,原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骤然撒手而去,家里的妻儿老小该怎么办?镇守与各个盐窑的老板一合计,老板们都表示愿意拿点银子出来补贴一下这几个家庭。衙役边说边把沉甸甸的银子从腰间解下来,郑重地摆到了桌子上。

族长看着桌上晃眼的银子,又看看门外,天色依然还是黑的,没有一点点要亮起来的模样。他心里升起一股悲凉,活生生的几个人,就这么几句话便交代完了,几句话和桌上的这点银子。银子啊,若不是为了挣这些泛着冷光的银子,他们又何必离家去那么远?若不是去那么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一直平安到老?

那夜的漫长还在继续,因为族长明白,这山村里的消息是掩藏不住的,它早已经在那一声凄厉的哭声中传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族长揣上银子,拉着前来报信的衙役一起,一晚上走进了一家又一家。他们走在路上,村子里的哭声越发绵延不绝,衙役手里的火折子将地面照得分外清晰,族长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到身后只有自己和衙役两人巨大的影子,正象两个勾魂使者在村子里飘荡——

“最后一家了。”衙役轻轻地说,声音里有一种快要解脱了的感觉。当他们最后从村东阿福家出来时,天色终于破晓。整晚的哭声让村子里的狗早已停歇了叫声,鸡也过早打完了鸣儿,整个山村笼罩在一片惨淡中,族长疲倦至极,他理解衙役的感受,每面对一次死者的亲人就要感受一次悲伤,一次又一次地堆积,真让人承受不住。他和衙役一样,只想尽快了结这件事,然后迅速逃开,逃离身后那些哀哀恸哭的妇人,孩子和老人们。

他对衙役说了声,“大人,先回去吧!”

衙役张了张口,又摇了摇了头没有出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谁也没心情说话,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变得异常合拍,啪嗒啪嗒地在早晨的山村里回响。

族长被自己和衙役的脚步声扰得十分烦躁,他很想甩掉这声音,于是加快了步伐,打乱了与衙役相同的节奏,他略感轻松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在清晨黯然的薄雾中,他看见从自家门口的转角处怯怯地走出了一个女人。


李明烨闻言不禁坐直了身子,“没找到?”小安跟他办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小子腿脚伶俐,心思灵活,做事情向来靠谱。

“嗯,我们找遍了所有的盐窑,各地来的运盐船,四方过来背力的,旮旯角落差不多都找遍了,都说没见过这个陈春生。”小安抬头看了一眼李明烨,“烨哥,你说这小子是不是骗他老娘,根本就没来白鹿镇?”

李明烨将手中的茶壶放到桌上,沉吟片刻,也不是没这种可能,“陈大娘知道了吗?她怎么说?”

小安头向门的方向歪了歪,“大娘在门口——”话音未落,李明烨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口里一边数落“你说你这事儿办的,你看看这天昏地暗的,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小安急了,跟在李明烨屁股后头往外窜,嚷嚷道:“烨哥,这可不能怨我。大娘一听儿子没找到,就象魔怔了似地又回门口坐着了。大伙儿劝了半天也没用。她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只要在这门口坐着,她找儿子这事儿就有人管。”

李明烨穿过院子,果然,盲眼老妇又坐在原处,满脸凄苦无依。几个弟兄正在一旁劝说她回屋子里去,可是老妇非常坚决,“我不能走,我得坐在这儿,我坐在这儿,我儿子才能找到——”

李明烨以手抚额,感觉自己的偏头痛快要犯了。众人见他出来,也不作声,都拿眼睃他。

李明烨虎着脸瞅了他们一圈儿,弟兄们丝毫不怂,冲着大娘方向扭两下头,又回眼看他,来来来,你看着办!

李明烨无法,只得蹲下身来,“大娘,找儿子咱就找儿子,干嘛非得在这门口坐着,您看看,这乱哄哄的,哪能办得好事儿?”

老妇听见他的声音,哆哆嗦嗦想起身又像全身失了力气,依旧坐回了原地,“大人,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听得出您就是前儿让人帮我找儿子的大人。大人哪,我不能走啊,我得在这儿等世子。我都听人说了,世子号称天下第一捕快,这城里甭管啥事儿,只要到这儿来坐着,一准儿能等到平王家的世子,世子啥事儿都能管。我寻思我儿子这事儿,世子肯定也会管。”老妇说着说着那声音已经呜咽起来。

李明烨听了直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人胡说八道,以讹传讹的。”旁边众人都不以为然地看他,小安梗着脖子说:“人家哪有乱说,你这一天天的,东家婆媳吵架,西家夫妻失和,猫抓狗咬的,啥事儿不来这儿找人,你啥事儿不管?”众人皆附和道,”就是,就是。“

盲眼老妇眼盲心亮,听到此处已醒悟过来,她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眼前蹲着的人的大概位置,她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摸索到李明烨胸前,李明烨知她意思,抬手触到她一只手掌,她猛地一下两手抓住他的手,那枯槁苍老的双手看起来十分细瘦,却力大无比,竟将李明烨抓得有点吃痛,“大人,老身确实眼瞎,竟不知您就是那平王府的世子,世子啊,求您发慈悲,帮我找到儿子吧!”

李明烨见她全身颤抖得厉害,知她情绪十分激动,生怕她一口气没接上来,出个闪失。他立马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口里不停安抚,“找,一定找,这样,您随我先进去,您再把您儿子的事给我细说一遍——”


小衙役领着苏天佑和小安进了镇守府的侧门,屋子的角落里蹲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嘴里止不住地念叨,“大人,到底咋回事儿?”

小衙役进门儿便嚷:“这是干嘛呢?大哥,你咋在那儿呆着呢?”另一个衙役满腹委屈,“我都说了没事儿,让他坐着等会儿,他不干,我能怎么办?“

小安见多了这种事儿,老实巴交的百姓没有不怕见官的。他走到角落将汉子拉起来,“来,大哥,咱有话坐下说。“

这件事儿还得从头讲起。镇守安排的两个小衙役捧着陈春生两口子的画像在镇上转来转去,见人就问,两天下来一点进展都没有,两个小衙役感到很泄气。

泄气归泄气,饭总归还是要吃的。他俩垂头丧气地走到吃午饭的地方。白鹿镇下街繁华,酒楼饭馆林立,吃的玩的种类繁多,但那不是当地人吃饭的地方。

白鹿镇上街的河道才是本地人寻找食物的地方。白鹿镇靠盐为生,整个冬天盐窑从不断煤,盐锅里的盐水永远沸腾。

本地人喜欢把土豆,鸡蛋装进网兜里,然后将网兜一头挂在盐锅的耳上,另一头直接扔进盐水里去煮。煮不了多久便熟了,一兜一兜提起来就开吃。

这些食物所用的调料只有盐,完整保存了食物本身的味道,方便又美味。万物皆可煮,人们把打猎得来的山鸡,野猪,麂子洗净分割成块后将肉拴根绳子丢进锅里煮,煮完后腥气全无,肉质格外鲜美。

店家通常把煮好的各种腿挂在门框上,想吃哪种自己去撕几块,大块肉配上两碗温好的酒,再来上几个刚从盐锅里捞出来的土豆,这顿饭才算是真真圆满了。

小衙役心满意足地吃完饭,又有了干活的心情。河道里吃午饭的人众多,小衙役不厌其烦地拿着画像挨个儿问。答案都是一样的,摇头,不知道,没见过。直到到了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跟前。

他正把热络的鸡蛋往桌上磕,小衙役照例将春生的画像举到他脸前方,那汉子机械地摇头,“不认识。“

另一个小衙役换了张女子头像在他眼前展开,“好好看看,这个呢?“

汉子急着吃鸡蛋,抬起眼睛“好好看看”之前已经先摇头了,“不——”他嘴里塞着鸡蛋,睁大了眼睛,“不是,这个我见过。”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被两个衙役架起来拖出了门。汉子被吓得大叫起来,他嘴里的鸡蛋还没咽下去,这下全喷了出来——

小安睃了一眼那俩个鲁莽的家伙,看你俩把人吓得—— 他给汉子倒了杯茶,“大哥,没事儿,你别怕。”

苏天佑将两张头像平整地铺在宽大的桌子上,他指着妇人头像,微笑地问:“请问大哥,可是识得这位女子?“

汉子看苏天佑长相斯文,态度又和蔼,对他没有了抗拒之心。他老实地点点头,“我认得她,她是咱们矿上大山的媳妇儿。“

“大山?“小安一头雾水,哪里又钻出来的大山?

苏天佑听了也暗自吃惊,脸上的神色依然平静。

汉子又仔细看了看女子的画像,肯定地说:“没错,这就是大山媳妇儿。“

小安指了指旁边那张男子头像,试探地问:“这个是大山?”

男子摇头,憨厚地笑着说:“大人弄错了,这个不是大山。这个人我不认识。“

苏天佑的心沉了沉,笑着又问:“大哥是哪家盐窑的?”

汉子连忙摇头说:“大人误会了,我不在盐窑上干活。我是后河仙人山煤矿的。我今天是给盐窑送煤来的。”

都打着仙人的名号,可这个仙人山和仙人寺不是一回事儿。白鹿镇出盐,烧盐离了煤那是万万不成的。就是这么巧,白鹿镇西边的仙人山就是一座储藏丰富的煤山。

“这么说如今这个大山媳妇和大山是在你们矿上?“找不着春生,先找到春生媳妇儿也成啊,小安把握十足地问那汉子。谁曾想汉子依旧摇头,“没有。大山去年矿上出事儿死了,大山媳妇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死了?”小安和两个小衙役异口同声地问,满满的信心被现实的刀戳破只剩下薄薄的几张皮。

苏天佑此刻也感到些许失望,他低头看着桌上的女子头像,隐隐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自嘲地想,这画像看得久了,快成熟人了。

“请问大哥是一直在矿上干活?”苏天佑问。

“我是仙人山本地人。平时在家种地,开矿的时候就去矿上干活。”汉子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答起话来也不再是一句一句往外蹦了。“咱矿上的煤就属白鹿镇用得多。盐窑开了咱矿上的人就不够用了,得从外面招人去矿上。大山就是去年来咱矿上的,没干多久就遇到塌方死了。“

他埋头捏着自己的手,关节被捏得“咔咔“响,他应该还有话没说完,苏天佑看着他的动作,没有继续发问。

“大山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他老家离咱这儿应该挺远。“汉子犹豫了一会儿说。

“为啥这么说呢?“好奇的小衙役一如既往地嘴快。

“咱矿上招人可不象白鹿镇这么容易。都知道矿上的活儿危险。老实说,我们本地人一般是不下矿的,最多干干装煤运煤的活。好死不如赖活着,再多钱没命花也没用,大人,你说是吧?”

“你的意思是那些工人是蒙骗来的?”

“蒙骗不至于。近处的人不愿干是真的,离得远的反正来都来了不想打个空手回去,有些也就干了呗。”

“说老实话,去年是咱矿上最不好招人的时候。给多少钱人家都不肯下矿,也就大山有点傻,几个人下矿他走前面,后面的人都好好的,就他埋在里面死了。”心态轻松的大哥还原了自己健谈的本来面目。

“等等—— 你说大山有点傻?”苏天佑一字一顿地问,特别是这个“傻”字说得尤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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