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立强送来盖上县太爷官印的切结书。
霍和平怔忪盯着薄薄纸张上的红印。
他这算不算被爹娘用二十两给卖了?
卖人者,人恒卖之。
霍云春见阿爹情绪低落,把小黑、小白放到地上。
两个小家伙站起来有人小腿高,一边一个扒住霍和平的膝盖,摇着尾巴使劲儿往上窜。
“你们两个真是闹腾!”
霍和平见它俩这样,弯腰把它们抱在怀里,毛茸茸、暖烘烘。
“阿娘,你说我弟以后会不会争不过小黑、小白?”
霍云春忧虑的看了眼在阿娘怀里酣睡的弟弟。
昨天她先哭,随后哭得最卖力气的是弟弟,嗓子都哭哑了。
“浑说什么?”
张红秀敲了敲春芽儿的额头。
她面上愁苦,心里却松快。
婆婆压了她这么多年,一张切结书,以后再不用受婆婆的气。
“春芽儿,那二十两银子怎么算?”
“算借的呗!”
霍云春一点儿也不担心。
种五裂黄连的时候,她还种了别的,随便一株成草都不止二十两。
“这可咋还啊?”
霍和平感觉狗子已经安慰不了他。
二十两银子在农村够盖三间大瓦房,请乡亲们吃流水席都能吃三天。
“阿爹,我来还吧!”
“你?”霍和平摇头,“不行!这是一家人的事儿,怎么能都放在你一个人身上?”
“反正我欠他不少,再欠点儿也无所谓。”霍云春摊了摊手,“阿姐说了,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用愁。”
霍大丫迎上爹娘质问的目光,“那个……蓝师父快来了。我去门口接她。”
“噗!”
张红秀先笑出来声,笑着、笑着就哭了。
“好了!”
霍和平将狗子塞给春芽儿,双手环抱住媳妇儿,轻轻哄着。
霍云春双眸带笑的从大屋出来,放两只小狗满院子撒欢儿。
临近年关,书肆没有什么抄书的活计,她也被拉入学习刺绣的阵营。
她低头看着自己满是窟窿眼儿的手,摇头晃脑的去给小毛打扫驴棚。
晚回屋一会儿,她手上就能少无数个针眼儿。
“蓝师父,春芽儿又在外面磨蹭了。”
“她志不在此,以后还是别学了。”
蓝娘提溜起霍云春练习的绣布,上面有些地方已经被拆到拔丝。
挺机灵的小丫头,在刺绣方面怎么就笨的跟鸭蹼不分瓣似的?
霍云春在外面磨磨唧唧,还下了趟地窖,拿出小臂长、半臂高的盒子。
“你舍得回来了?”
蓝娘调侃了春芽儿,得了一个大而憨实的笑脸。
“今天朱侍卫来接蓝娘子吗?”
“来!”
蓝娘微微蹙眉,她不喜朱全每次接送的行为,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蓝娘子,这个盒子你收好。”
霍云春给卢博文做了二十个小盒子,自己还留了不少存货。
“这是……哦!”蓝娘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多谢!”
她想起前两个月皇家别院的鸡鸭鹅,死的死、疯的疯。
那个时候卢博文手里摆弄的就是这样的小盒子。
哪怕学不好刺绣,聪明人还是聪明人。
朱全开始是查探霍家,试探他们和霍家的关系。
不知道从哪时开始,朱全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问的话题从九霄王,转移到了她身上。
得知她父母双亡,甚至问她要成婚应该向谁提亲?
蓝娘被逼的无奈,只得说向卢博文提亲,朱全这才消停了两天。
“朱侍卫来接你就太好了。”霍云春一拍手,“盒子让他拿着,这是我给卢大夫的谢礼。
蓝娘子,马上就年关了,家里有不少事情需要阿姐帮忙。
你看等明年开春再来教导阿姐刺绣,方便吗?”
“当然!”
蓝娘欣喜的点点头。
她在皇家别院内躲两个月,朱全还敢闯进内院找她吗?
等明年开春,农民都出来春耕,路上人多了,她也有理由拒绝朱全的接送。
“蓝娘,我来接你了!”
朱全站在大门外喊人。
他每次来霍家的小院儿,驴对他叫,狗也对他吠,惹得周围四邻都过来看热闹。
后来他只要不进院子,驴也好,狗也罢,懒懒的瞟他一眼,转个身,把屁股对准他。
蓝娘在里面听见声音,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蓝娘子,我和阿姐送送你吧!”
霍云春抱起盒子,阿姐要过来拿,被她躲开了。
“阿姐,你拉着蓝娘子的手,沾沾绣气,省得几个月不见蓝娘子,绣工要落后了怎么办?”
“你说的有道理!”
霍云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霍大丫深以为然的信了。
霍大丫拉起蓝师父的手,小心翼翼的握住。
“噗!”
蓝娘被两个活宝逗笑了。
“朱侍卫,你帮我拿着呗!”
霍云春把盒子递给朱全,拉起蓝娘子的另外一只手,叫上小黑、小白一起送蓝娘子回家。
朱全气得脸都白了。
他难得瞧上一个女人,想娶回家过日子得先过卢博文那关。
平日接触不到,只能靠接送蓝娘制造点儿机会,还时不时的被霍云春搅局。
他们当他是吃素的?
蓝娘早晚都是他媳妇儿!
“蓝娘子,我们就送到这儿了。”
“哟~小丫头今天来了。”卢博文拿着折扇往后指了指,“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们就不进去了。”霍云春指了指朱全手里的盒子,“这是用春雪酿制的桃花酒。
谢谢你昨天帮忙!
银子我会还你,但什么时候还清不一定,你就别惦记了。”
卢博文美滋滋的接过盒子,还没等掀开盖儿就听见霍云春让他“别惦记”。
他不是头回遇见这么抢银子的人,但年岁这么小的“土匪”,他还真是活久见了。
“噗嗤!”
蓝娘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流出来了。
卢大夫对上春芽儿,次次吃瘪,每次战况不同,但都同样搞笑。
朱全直勾勾的看着蓝娘,眼前突然一黑,他下意识往后一跳,摆开进攻的姿势。
等看清了,竟是卢博文用扇子拍在他脸上。
“卢大夫,这是何意?”
“何意?”卢博文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蓝娘是我的人,让你少惦记的意思。”
他单手托着盒子,另一只手拉着蓝娘往里走。
“小丫头,改天见!”
“改天见!”
霍云春拉着阿姐,招呼上小黑、小白回家。
皇家别院前徒留朱全一人,寒风卷过来枯黄的叶子,在他面前来回滚动。
朱全脸色阴沉的抬脚一踩,左右旋转脚尖儿,枯叶瞬间变的稀碎。
少惦记?
哼!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