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等我来到警局的审讯室时,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我低着头,任由他们在我身边走来走去。
"李医生,麻烦您先给她做个精神评估。"一名警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考虑到她被发现时的状态……"
我抬起头,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我走来。
他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我知道那是什么。
一份精神状况鉴定书。
单向玻璃后面,我似乎能听到王叔在和同事低声争执:"不可能是她,你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好不容易才......她不会的......"
声音里充满了不忍。
我知道王叔是个好人,但我没想到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为我辩解。
我笑着看着医生在我对面坐下。
甚至还没等医生来得及开口,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没疯。"我的声音极其平静。
"您是想测试我的记忆力、逻辑推理和注意力,对吗?"
我指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从我进来到现在,外面的观察室里一共进出了四个人。第一个是个女警,穿着制服,大约两分钟前离开了。第二个和第三个是便衣,从他们的对话来看是重案组的,现在就站在玻璃后面。最后一个是记录员,负责做笔录,刚刚进去。"
李医生愣了一下,我继续说:"而且,您本来不是今天的预约医生对吗?您是半小时前才临时被叫来的。这点从您微微起皱的衬衫和没擦干净的皮鞋就能看出来——您走得太急了。"
我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要不要我再解释一下为什么审讯室的摄像头在十分钟前被调整了角度?"
房间里的气温仿佛骤然下降。
医生的表情凝固了,他转头看向单向玻璃,那里传来一阵骚动。
"这位小姐的感知和分析能力都很正常,"医生站起身,声音有些发紧,"实际上,比正常人还要敏锐得多。"
我嘴角微微上扬。
毕竟,真正疯狂的人,从来都知道如何伪装自己的疯狂。
而我,我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机。
一个小时后,王叔走了进来。
那一瞬间,我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对比一年前的王叔,如今站在我面前,眼神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温和与怜悯。
只有刻骨的厌恶。
是啊,对于我这种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任谁都会厌恶我吧。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我,手中翻阅的笔录在灯光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问了我第一个问题:
“你和你妹妹关系怎么样?你是否有嫉妒她?或者你爸妈有偏心的行为?”
我听后一愣,连忙回答道:
“我妹妹和我关系很好,至于你说的偏心,我爸妈似乎是偏心我更多一点。”
王叔盯着我看,似乎想从我这看出什么端倪:
“详细一点说一说,你是怎么看待你妹妹的?”
场面又再次沉寂了下来,我沉默了一会,便慢慢说了起来。
“比如早上,我妈和妹妹急匆匆出门去买菜。”
“临出门前,妹妹还特意跑回来给我披上一件薄外套,说初夏的风还是有些凉。”
“妹妹会特意把我最爱的草莓蛋糕和巧克力都分开装好,说怕混在一起味道会串。”
“她记得我所有的喜好,连我小时候随口说过想吃的零食都记得。”
接着,王叔打断了我自顾自地回忆,又问了我第二个问题:
“你爸和你关系如何?”
我有些顽劣地笑了笑,随意地回答道:
“好啊,我爸对我更是想尽一切弥补我。您不也是知道吗?”
我的话仿佛点燃了王叔心中的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重重拍在审讯桌上。
怒吼道:“你老实一点,给我详详细细地说!”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蓄多年的郁结一并吐出。
“那我先说说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些什么吧。”
我缓缓抬起被手铐束缚的双手,将它们放在冰冷的桌面上。
金属与金属相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对抗王叔。
我们四目相对,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回家的那一年。
我爸妈和妹妹对我都很好。
好到他们彷佛想用一年时间弥补过去十年对我的愧疚。
所有的邻居都说我前十年受苦会换来我后半生的幸福。
而今天,是庆祝我归家一年的庆祝宴。
早上,我妈和妹妹急匆匆出门去买菜。
我爸也早早出了门,虽然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但是一定是给我准备惊喜。
果然,他回家时,带着一份薄薄的一张纸和一个沉甸甸的盒子回来。
是一份已经扣好章,签好名的房屋转让协议。
和一个40g的金手镯。
我看着我妈和妹妹的左手右手都领着沉甸甸的袋子,里面装的全部是我喜欢吃的食物和零食。
哪怕是夏天,汗水浸透了她们的衣衫,她们也不让我帮忙提东西。
"妈妈今天要给你做蛋糕,"妈妈轻抚我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柔,"虽然妈妈没做过,你可不许嫌弃啊!"
"姐姐,我来帮妈妈打下手,"妹妹忙着系上围裙,"我这几天偷偷看了好多烘焙视频,保证能帮妈妈做出你最喜欢的口味。
说完,我妈在做蛋糕前又开始细致地打扫我的房间。
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这一年来每一天我妈妈都是这样,她说我之前呆在了肮脏的环境,她会保证我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他们将所有的愧疚换成了爱投在了我的身上。
甚至可以说是无底线惯着我。
没有任何争吵,我想要什么,他们就买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忙碌着。
只为了我一个人。
我感觉到了一种被爱意环抱的感觉。
我机械地回答着,声音平静得不像一个刚刚杀了全家的人。
审讯室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杀的人?"王叔的声音冰冷地打破了我的回忆。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我很爱我爸妈和妹妹,他们对我那么好,我自然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所以我就让他们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