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李立或许是从前被人骗过，警惕性很高。
哪怕亲眼见到我手上的伤疤也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还以为我是骗子。
但我坚持留下我的电话号码。
他或许始终不愿意相信我，但他妻子的病情需要帮助。
他拖不起，而我赌他愿意为了妻子冒险。
果不其然，两天后，我就接到了李立的电话。
“你说的事，我做了。”
“不成，你也别怪我。”
我心里石头落了些。
“好。”
我教他在网上发起水滴筹，并保证会帮助他凑满。
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时候，跟门卫老大爷顺嘴提了一句李师傅妻子的病情以及水滴筹的事。
不出我所料，等我下班回来的时候，那条链接就已经被门卫大爷发在了小区群里，并且已经筹集了相当一笔金额了。
我只需要帮他填满最后的款项。
在整件事背后，我和李师傅唯一的联系就是几通电话，和一次全程避开监控的家访。
而一个苦苦寻求丈夫家暴证据的女人，联系一个维修电梯监控维修师傅，想要取得自己被家暴的证据，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正想着，门却嘭地一声被踢开。
何雄安带着满身的酒气，一见到我就开始骂人：
“你个臭婊子，是不是又想跑啊！”
最近几天，他回家时我都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视线范围里。
他下跪道歉说对我好的保质期提前到期了，他忍不住了。
我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开始颤抖，恐惧席卷全身。
他一边骂一边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拽到卫生间。
然后用冷水将毛巾打湿，再用湿毛巾包住自己的拳头打我。
“是不是最近几天没打你，你心思就野了？”
我惨叫出声：“啊——”
“叫什么叫！老子问你话呢！”
“你不是都敢在法庭上脱衣服了吗？你继续给他们看啊！”
趁着他说话的空隙，我发了疯似的想往外跑。
手指颤抖还没拉开门就被他一把薅住头发拽倒在地。
“你倒是试试，看你能不能跑到外面去！”
说罢就是更加猛烈地打击落在我身上。
痛，好痛。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痛感，或许我要花一辈子才能忘掉。
但幸好，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我叫得凄惨。
有邻居受不了，打开窗户吼：
“再打就报警了，你还是男人嘛，废物！”
何雄安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了手。
“今天挺能叫啊，床上怎么没这个劲头啊。”
他摇了摇头。
“平时都求着我把门关上声音小点，不要让蓁蓁听到，女儿呢？”
他用力拽着我的头发，逼我跟他对视。
“张丽丽，今天你在搞什么鬼？”
坏了，他今天居然没喝到没脑子的程度。
我背后一阵发凉。
7、
他冲进房间，像个疯子一样把里面能摔的都摔了。
“霍，我是说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呢？”
“蓁蓁呢？你把我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我冷笑道：
“你还知道蓁蓁是你女儿啊？”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蓁蓁的一件事，就是让她有了你这么个爹！”
这个蠢男人果然一激就怒。
何雄安气得满脸通红，手上青筋爆出。
“听说酗酒的人活不长啊，等你死了，我们蓁蓁很快就会有一个真正待她好的父亲！”
“不像你，自己没用还只会拿女人出气！”
“我呸！”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一次又一次相信你，妥协你！”
“每一次和你接触，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我一边骂，一边拿起桌上的酒瓶，朝他砸去，把他都给砸懵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施暴的时候反击成功。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也会是最后一次。
我满脸嘲讽地看着他，尽情发泄着我的愤怒。
我要在他还能听见的时候，就告诉他我到底有多恨他！
“老子宁愿找个街上的乞丐，也比你能行！”
“死阳痿男！”
他恼羞成怒，挥起拳头就直接砸在我的脸上。
“老子弄死你！”
砸，继续砸。
我等的就是这样的伤口。
我拼命喊救命，几乎整栋楼都听到了我的声音。
何雄安总算是打累了，靠在墙上休息。
我喉头腥甜，仅存的理智让我突然开口问：
“何雄安，你有没有爱过我？”
在你因为我一句想吃草莓，跑遍全城时。
在你因为我童年不幸的经历流下眼泪时。
在你求婚时激动得手抖，语无伦次时。
你有没有爱过我？
何雄安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嗤笑一声：
“老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玩意！”
“我呸！”
“晦气玩意！”
随即摔门而去。
“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我瘫软在地上，如同一摊烂泥。
浸润着鲜血的嘴角扯出疯狂的弧度。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不过了……
窗口大风带进雪花。
天气预报没有骗我。
下雪了。
这场死局，我已经赌赢了一半。
8、
我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头发凌乱，眼神慌张又害怕。
脸上身上新伤叠着旧伤，看上去可怖极了。
任谁看都是一个被家暴到无路可逃，好不容易才抓住丈夫离开的空隙到邻居家求救的可怜女人。
我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敲响了邻居家张大妈的门。
老小区就是这样。
哪一家发生点什么事，不需半小时就能在全小区里传开。
但知道不代表愿意多管闲事。
不然在法庭上，我也不至于连足够数量的证人证言都找不到。
可是张大妈不一样。
张大妈的早年也经历过丈夫的家暴。
后来是在儿子的支持下，才果断离了婚，搬到了这里。
她一定会帮我。
“丽丽啊，这这这，何雄安真不是个东西！”
“来来来，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我虚弱地笑笑，表示感激。
“谢谢你张大妈，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他打我，可他毕竟是蓁蓁的父亲呀。”
“反正这个婚，我是离不掉了，倒不如就这样忍一辈子糊里糊涂过下去算了！”
墙上的时钟走到我想要的时间了。
我打开被摔得屏幕碎得不行的手机，给何雄安打了个电话
“老公，我没走，有人陪着我，你别去找女儿麻烦，我一会……”
话还没说完，何雄安叫骂一声。
“哪个畜生？你找男人了！?”
“老子马上回来弄死你！”
电话猛的被挂断，我苦涩不已。
张大妈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听大妈一句，你还年轻，多为自己想想，无论是孩子还是老公，你不能为了别人活一辈子啊。”
我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一副已经绝望听命的样子。
呆滞般盯着电视屏幕，红色的字幕不断滚动。
暴雪橙色预警！XX将迎来特大暴雪